文曲心里明白，成聪一上师范后，家里是债台高筑了。原先建房欠文军和胡彬的钱有两仟多，现在又借钱六仟，就欠八仟多元。自已每月才三百多元，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两年才能还清。沉重的经济负担，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文曲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他们并不逼着还钱，但自已觉得欠债的人，不管说话办事都要低调而行，以免人家说一些难听的话。而伤自已的自尊心。他也觉得天空那么高远，而自已却不能挺起胸膛来大踏步地行走一样。在学校里，其他的老师们都买西装革履，装饰自已的门面。而自已只能穿外甥们施舍的二手衣裤，穿解放鞋，在校园里是独具一格，别有一样的风采。
星期天，大多数老师在校休息，有的打球，有的下棋，自由自在过着愉快的星期天，而文曲却想着，稻田里要杀虫，哪一块地的庄稼还没有种好。每逢星期六的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学生回家后，就匆匆往家里赶，像打仗不能误战机一样，才能打胜仗。这不是一两年的匆忙，而是十多二十年都如此而度过。
也许有人会说，文曲年轻时的歌喉是男高音，唱起京剧的唱腔来，是娓娓动听的。自从房子建成后，他很久没有唱歌了，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经常是满脸愁容，沉默寡言的。哪有心思来唱歌呢？
欠债的?味是苦涩的，处处都有一种有苦难言的感觉。像处在地窑里过日子一样，四周都是黑色的天空，没有太阳的光亮，也没有星光的闪烁，更没有微风的吹拂，只觉得自已的心脏还在跳动，自已的鼻孔还在呼吸空气，自已的耳朵还在倾听有没有响声。处于压抑的环境之中，内心只有一个目标，盼望着儿女们长大懂事，一个个都为父母争口气，攒劲读书，跳出农村，走向国家需要地方去。
欠债的日子是难熬的，处处都像一个烂泥潭，自已在烂泥潭中挣扎着，随时都跌倒的可能。每当看到别人生活蒸蒸日上，自已的美好愿望不能实现时，如乱箭穿心一样难受。自已处在自卑之中，人的脸上也无光彩，灰色暗淡的。
欠债的日子也是麻木的，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要想摆脱这种无奈，唯一的途径是加倍劳作，增加收入来尝还债务。只要身体还能吃得开的时候，广开财路，路遇西瓜和芝麻都得捡回来，积少而成多，小溪而汇成大河。文曲从自建房子的经历中，自已不停地劳作，也就节省了不少的资金。
苦难是人生面临的第一条大河，也是造就人成就一番事业必不可少的环境。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罢了。文曲在人生的长河之中，巳在搏击风浪潮中，成了激流?进的弄潮儿。笑对人生，将生命的小船成功地划到对岸。
面对生活的重压，文曲并没有放弃写作，正准备在文学创作上甩开臂膀大干快上之际，教育界的老师要搞评定职称。文曲当时懵了，前几年，别的老师纷纷读函授，捞大学文凭，现在可以评中级职称。而文曲没有捞大学文凭，评中级职称与他无缘了，心里很悲哀，真是大鱼没有捞到，捞小鱼也错失了良机，两手空空了。后来，学校领导安慰他说：“你改行写教育教学论文 ，能够发表省级以上的论文 ，也可以破格评定中级职称，省里有一条补充规定是这样说的”。他面对现实，只有忍心割爱放弃文学创作，来学习写教育教学论文。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事与愿违，很多时候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十多年来，文曲以毕生的精力投入写作，可是收效甚微。从九六年开始，文曲写了一篇散文《开锁之前的细节》寄去武汉《良友》杂志社参加征文大赛，还获得了优秀作品奖。九七年上期，文曲写的第一篇教育教学论文《教研上台阶，质量升上来》，一送到益山县教研室，就在《益山教研》上发表了。九八年，文曲写的《浅谈怎样培养初中学生写作的创新思维》获新州?教研室征文大赛的一等奖。一九九九年上期，文曲写的《中学语文教学中渗透超群意识的作用》，被选入了《湖南省优秀教研论文汇编之中。下期，为了迎接新世纪的到来，文曲写了《21世纪的教育呼唤创新型的教师》参加了《人民教育》编辑部征文大赛，获得了“优秀论文奖”。受到了教育界的同仁和高层人士的赞扬，文曲这一阵子是心花怒放了。多少年来，一直默默契无闻地辛勤写作，劳而无功，被人耻笑的日子，巳经终结了，现在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乡中教师。
二十一世纪的头几年，是文曲写作丰收的岁月，每个学期都有教研教学论文面世。喜欢读书看报的文曲看到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各个方面都是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经济建设成就是突飞猛进。但也从中发现我国是一个拥有十三亿人口的大国，每年的申报的专利发明的数量比一点八亿人口的小日本还少得多。文曲这样想：“国家要发展，就得要靠创新，现代化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引进的技术产品，别人只能卖二等或三等产品给你。要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就要靠自已创新。”二00三年底，文曲写的《创新应作为立国之本》，他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在文中提出了四点改革措施：一、改变传统意识，树立创新观念；二、创新国家管理制度；三、创新教育观念；四、创新工资管理制度。建议党中央应把创新作为确立国家富强的根本途径。在二00四年春发表后，惊动了当今的中央领导，他们也认为国家要发展，创新是关健，成为引领中国未来的大政方针。文曲这一惊人的学术成果被入编了二00四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纪录年鉴》之中。文曲以自已的聪明和智慧，为国家的发展蓝图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有在这时，文曲才觉得自身的价值在升华。
由于文曲在写作上展示了才华，二00四年冬，《中国评论月刊》杂志社聘请文曲担任该社的特邀评论员，文曲也觉得这是时代赋于他的重任。
二00五年，为了表彰文曲对心爱的祖国建设成为创新型国家的贡献，《世界名人录》编辑部把文曲孜孜不倦的奋斗业迹入编在该书的第十一卷中，湘粤边境的平民教师文曲，名声随着互联网的传播，巳经飘洋过海，走向了世界。
这一年十一月，文曲以中国评论月刊特邀评论员的身份参加了国家“十一五”规划建言活动，撰写了《浅谈由科技创新向品牌战略进军》上书国家发改委。他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在文中提了三点建议，一、政府导向；二、教育先行；三、激励机制。建议国家应改革人事管理制度，评定职称由重文凭，转向重科研成果。建议国家把几千年来单一的“精英教育”，转变为“精英+职业”教育的模式，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培养出大量的能工巧匠，加快我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步伐。建议国家大力重奖科技创新成果的人材，在全社会营造创新为荣的氛围，改革专利申报制度，加快科技成果向工、农等各业品牌的转化，促进我国的四化建设又好又快地发展。文曲的这一篇文章在中国高层领导中，又一次产生了轰动效应。文曲以自已的智慧，展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赤子之心。
后来，文曲收集了自已写的教育教学的论文稿，有二十四篇，共有五万多字。这些文稿既是文曲对自已搞教育教学工作的总结体会，也是他对当代教育事业引领发展的推动力。正如同事们评论文曲“钱财是贫困的，而精神是却非常富有”。这也当代教师形象的真实写照。
文曲在泅渡人生的大河之中，青兰作为妻子、伙伴，两人同舟共济，成了文曲最可信任、最得力的助手，在成聪读师范后的几年里，风里来雨里去，坚持种九分田烤烟，每年可增加一仟多元收入，三年就还了五仟多元债。以坚定、慈详的母爱体现了爱子女的情怀。直到二00一年，收获三百八十斤干烟，才卖到二百二十元，彻底倒本后，才停止种烤烟。
成菽看到哥哥读书走出了农村，她也下定决心搞好学习。到了读初三，成绩可排班上的前几名。到了中考时，向爸爸提出也考师范。文曲说：“从九七年起，以后的师范生不再包分配，工作就难以解决。，还是读卫校的临床医学班吧，不分配工作，可以自已开诊所，照样很赚钱的。”后来，成菽根据爸的要求，填报了报考卫校的志愿，考分有六百四十多分，被楚地卫生学校录取。
文曲接到录取通知后，他和青兰都为自已的女儿争气而发奋读书而高兴，但也很着急，一开学就要交三仟四百元学费，自已身边只有卖了两头肥猪才一仟多块钱和卖烤烟有一仟把块钱，后来，文曲找了一个熟人，贷款一仟元，才凑够学费，亲自送成菽去楚地卫校读书。
成聪三年师范学习毕业后，被县教育局分配到曲阳乡邻近的豪山乡的一个村小去任教，成为了一个自食其力的青年人。文曲也觉得少负担一个孩子的生活费了，减小了一点生活上的压力。成聪开始还体贴父妈送子女送书的辛劳，除了自已的生活开支外，剩余的钱，交给爸爸来给妹妹明年交学费。后来，豪山学区调成聪到乡中心小学去任教后，相处的几个年轻的老师在一起，成聪也不甘寂寞了，每年特留两仟元给妹妹交学费外，其余的钱，都与几个青年老师吃喝、打牌赌钱玩，花光了。
文曲也冷静地分析了成聪变化的根本原因，过去在父亲身边，管束较严，他不敢放肆乱来。现在，他离开了父亲，在豪山学校工作，又有了工资收入，可以自由支配，父亲的影响巳经是鞭长也莫及了。成聪有时星期回到家中来看望一下父母，青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在学校里也还要继续多节约一点钱，给妹妹交学费。我和你爸巳是山穷水尽了”
成聪却说：“我跟着爸爸过了十多年苦日子，现在也该改善一下了。在我们学校里，哪一个老师都比我穿着打扮的好，玩得好。”
“适当地打扮一下，我不反对，但你去打牌赌博，把钱输光了，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在我们学校里，晚上下班后，大家都在打牌玩，你不玩牌，就没有人和你在一起，你懂吗？”成聪越说越气，嗓门也越来越大起来。
青兰说不过他，两眼泪水汪然流了下来。心想，现在儿子翅膀巳经硬了，不会把父母放在心上了。她越想越伤心，于是大声地哭了起来。
成聪听到妈妈的哭声，就觉得烦了起来，他背着背包就去了学校，中途也很少回家来。
文曲很后悔当初不该要教育局分配改派成聪到豪山来任教。县教育局原分配成聪是到曲阳学区来任教的。文曲考虑到成聪是个男孩子，要成家立业，找不到有工作的女朋友，豪山学校离?场很近，就可以找个做生意的女青年为妻，也是上策。现在，他不走正道，就彻底地失策了。要去管他的行为，自已也要上课，哪有时间和精力来管？不管他，也不知他会变一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文曲觉得真是左右为难啊！久而久之，儿子成了父亲心中的一块心病。
成菽读卫校的毕业前夕，来信对爸爸说：“她还想读大学。”文曲当时想，“成奔还在曲阳乡中读初中一年级，青兰一年卖三头大肥猪可卖近三仟元，自已的工资巳涨到了七百多元，每年节省二仟多元，成聪拿两仟出来，她读大专一年七仟元学费，还能应付过去”。于是，文曲给成菽回信说：“你能考上大学，爸爸妈妈就咬紧牙关再送你读几年。”成菽接到爸爸同意她考大学的信后，就参加了成人高考。考取了“楚地医科大学”，文曲继续圆女儿的大学梦。
成菽读大学的这几年，又把文曲推向了艰难之路。每年的七八月份，就是文曲最头疼的时刻，到八月二十日，就要把七仟元学费从邮局寄过去。怎样凑够学费是文曲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完成这件事，他才能松一口气。
青兰为了圆女儿的大学梦的这几年，种烤烟这条路走不通了，只有在养猪方面多下功夫。
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后，各地农村的青年人初中毕业后，就南下广东去打工，玉溪村人也不例外，青年人都远出家门去打工，原先祖祖辈辈在秀头岭上的牛园坪耕种过大片大片的土地也不种了，让它长草自然荒芜。青兰见村人在牛园坪有不种的荒土，她去讨来种了一亩多玉米，每年可收一千多斤玉米，收两千多斤红薯。为每年养两届四头大肥猪准备充足的饲料。
文曲见青兰在牛园坪山上种了这么多玉米，一到星期天，也跟青兰一起去锄草施肥。
难忘的0二年四月下旬的星期天，昨晚下了大雨，雨后天晴。早晨的太阳一片火红，天空飘着淡淡的薄云，举目四望，一片清新。
青兰见雨后天晴，正是玉米施肥培土的好时机。吃过早饭，青兰邀文曲上牛园坪土里给玉米施肥，从家里带午饭去，到山上去吃，每人挑20斤尿素，20斤复合肥，就可把这一亩多玉米全施一次肥。
俩人准备完毕，头戴一个草帽，各挑40斤化肥上田园坪玉米土里。从上水源村去田园坪有两里路远，走三段有共324步台阶式的石板大路，才下坳走泥路到牛园坪土里。
俩人上了二段台阶，到了半山腰以上，大约走了一半的样子，突然山间飘来了一阵浓雾，笼罩着山野，真是50米外也看不清人影。过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来，天空越来越黑，云层也越压越低，眼看快要下雨了。原先玉溪人的前辈在半山腰修建了一座石亭，供过往人休憩，据说这石亭修好后，玉溪河对面的东方大队有好几个村的鸡、狗都不叫，还不断地有青年人夭折。后来，他们找地仙查原因，说是对面玉溪村山上的石亭像老虎一样，专吃东方村人，就联合几个村连夜派了一百二十多个后生把石亭毁了。从此以后，玉溪人再也没有重修。
文曲对青兰说：“看样子，以要下雨了。”
“昨晚下了那么久的雨，今天的雨是过往雨，不会长久落的，说不定一到土里，又会出大太阳。”青兰回答道。
突然间，又一阵冷风吹来过后，“唰唰”的大雨就顺势扫了过来。这半山腰上，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真是没法避雨。俩人只是戴了个草帽，继续往前走，一到坳上，除头上外，全身衣裤都湿透了，幸好化肥袋有内薄膜，可以避雨，挑的肥没有受损。他们走下山坳，到了山间小盆地牛园坪土里，雨又停了。山上的那些鸟儿快活地叫着“多快乐”后，又欢快地跳着。
春天的时光真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化了。随着气温的上升，不一会儿，牛园坪的上空就云开雾散了，太阳又露出了鲜红的脸。
俩人到了玉米土里，看到玉米长有一尺多高了，心里很高兴。一放下担子，文曲就用锄头在两棵玉米中间挖一个坑，青兰把尿素和复合肥和匀称后，左手提肥袋，右手抓一小把肥放在坑中，然后又抓泥土把肥料盖好。
俩人放了一上午肥，就放好了六分玉米土的肥料。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他们原先来的时候，全身湿透的衣裤，现在又全身都干了。吃过从家里带来的午饭后，又争分夺秒地继续完成那五分玉米土的肥料。
下午四点的样子，太阳的背阴线越过了牛园坪的土地，到了东面山上半山腰上。他们放肥只剩下最后的三行时，青兰突然停了下来，坐在肥袋上。文曲急忙问：“兰姐，怎么啦？”
“我的两眼乌天黑地，一会儿就挣不开了。”青兰声音极低地说。
文曲清醒地认识到青兰二十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终年劳累，身体素质明显不如年轻时期，抵抗力也比以前差得多了。今天来的路上一身湿透，上午出了太阳之后，穿在身上的湿主裤又被晒干，真是伤寒入内，气滞血淤。得马上给她排痧，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他连忙丢下手中的锄头，跑到她身边，要她用食指的指甲，用力掐住自已鼻子下的“人中”穴，然后抓住她左手，从合谷、臂弯、腋下的穴位，一一掐通。当他掐到她腋下的中心穴位时，她全身都麻木了一下，惊叫了一声，似乎眼睛也亮了一些。他掐完左手穴位后，又掐右手。接着从颈部、背部、腰部到胯部的穴位，一一地掐通。最后，他又把她两条脚的腿弯和后脚跟的穴位也掐通。
文曲给青兰排痧完毕，她明显地觉得好得多了，头不晕，眼也不花了，于是站了起来。文曲要她站成面南背北姿势后，在她的两手中指的“三焦”穴上，用气功各发放一次外气。这时，文曲才看到青兰的脸上有了血色，青兰也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她蹦跳了几下，对文曲说：“抓紧时间完成最后这三行，就回家！”
“好啊！”文曲回答说。
最后这一块是一块长土，每一行将近有20米长，三行就有一分土宽。经过半小时的努力，才完成放肥任务。
俩人收拾工具回家，太阳的背阴线巳到了牛园坪东面山顶。山上的鸟儿们也知道时间不早，开始闹了起来，在呼唤着它们的儿女们，准备归巢了。
回家的路上，青兰深有体会地说：“今天，你还是来得好。不然的话，我在土里发痧，没有懂排痧的人在场，就会死在土里。”
文曲也深情地说：“今年，这牛园坪的土不种红薯了，我们一起来收完玉米，就再也不来这里耕种。我很担心你一个人上山来耕作，怕出今天这样事。俗话说：‘中年丧妻，是人生最惨的悲剧’。我真情地感觉，一生中离不开你的陪伴。再苦再累，有你在身边，就是吃黄莲，也觉得苦在口里，甜在心里”。
二00三年这年的暑假，又是文曲永生难忘的年月。成聪放假没有回家来帮爸妈搞“双抡”，成菽也在楚地打暑假工，家里只有他和芬兰及小儿子成奔，三个人搞“双抡”，熬到八月四日才结束。文曲插完晚稻，就去了豪山乡中心小学一趟，看成聪是否能拿出两仟元钱，来给妹妹交学费。文曲见到成聪，他开始低头不语。后来，文曲反复地追问下，成聪才说出了实情。他说：“今年一月，我的启蒙老师郑丽芸，家里为儿子买一辆货车跑运输，她要我以银行卡作抵押，帮忙贷款一万元给她，说半年之内就还清。她违约了，我无法向父母交差，只好躲在学校里与在校的老师打牌玩。”
文曲又气又恨地说：“你考虑了她家买车的风险吗？这样的“好事”，你帮了她，她就没有考虑你家的处境艰难呀！何时才能解开这个“结”呢？你出了社会后，脑瓜子不能想得太简单。有什么事不好作主，就要与我商量一下，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成聪也很后悔地说：“我太想信她说的话了。现在，我才知道上了当，受了骗。”
文曲知道了成聪的处境，希望他拿出钱是不可能了。只要离开豪山，乘车去水牛山镇的青兰的舅舅家一趟，看经商的舅舅是否能借两仟元钱，给成菽交好今年学费。
水牛山镇是以水牛山煤矿为中心的一个镇，矿区有煤碳工人和家属八千多人，是湘南特有的国营中型煤矿，这里出产大量的烟煤，是烧锅炉的重要燃料。矿区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山沟，有一条公路由南向北穿过矿区。公路东面的大山下，有两个出煤的大矿井，有一条小铁轨把煤运到南面煤场上，再装上火车的车箱里，从铁道专线通向京广线上金石镇。小铁轨两旁的建筑是煤矿上的生产设施。公路西面山坡上的建筑是生活区，以矿部为中心，向南北延伸。矿部大楼的前面有一个较大的广场，有灯光球场和其它的体育设施，南面有一个工人俱乐部，是矿山工人的活动中心。俱乐部的东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商业街，沿着商业街走八百米，就建有一个农贸?场。矿区周围有六个大队直属水牛山镇管辖，每天清晨，附近农村前往农贸?场卖菜的人是络绎不绝。
到了水牛山镇，文曲买了一个十多斤重的大西瓜，抱着进了舅舅的家门。年过半百的舅舅家在农贸?场旁边经营饭店，笑眯眯地说；“外甥嘞，今天是刮什么把你吹来？”
文曲央求着说；“舅舅，我是来央求你借两仟块钱，给我读大学的女儿交学费，到年底，我卖了两头大肥猪，就可以还清你。”
舅舅笑哈哈地说：“女儿能考取大学是好事，舅舅也一定资助你送子女读书。不过，我昨天把现有的钱都带去新州出了一批货来，过十天，让我卖了一些货，你再来拿钱行吗？”
文曲听到舅舅能帮忙，心里很高兴地说：“过十天来拿钱，也行！”
回到家里，青兰问文曲：“成聪在学校做什么事？”
文曲把今天的经过如实地告诉了她，她也伤心地说：“他的脑筋太简单了！”
十天后，文曲又乘车前往水牛山镇，买了一盒二十五元钱的“银鹭花生奶”进了舅舅的家门。舅舅装着难以为情的样子说：“外甥嘞，真对不起！那天，我说十天后，才借钱给你。昨天，我的妻弟来了借钱，说他的儿子考取了北方工业大学，也是缺两仟元学费。他先拿走了。”
文曲听到舅舅这么一说，简直是晴天的一声霹雳，把他的大脑都震得麻木了，不知如何才好。他满怀希望乘车而来水牛镇的舅舅家借钱，就这样如一个肥皂泡，瞬间就破灭了，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他觉得眼前一黑，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
这是文曲五十多岁以来第一次遇上失信亲戚，心里感到的先是悲哀，进而又是无比的愤慨。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只好快速乘车而离开罢了，内心发誓：这也许一生中最后一次登他家的门啊！
文曲乘车回到家里，巳是下午六点多钟了，心里想着这两仟元学费没有着落，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最迟在八月二十三日，就要把七仟元钱给成菽寄过去，到九月一日开学，要交学费，太迟了，不按时交学费，学校就不会发课本给她，现在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他越想越头痛，胸也是很闷的，全身感到泛力，软绵绵的。他只好到床上去睡，以为躺一会儿，大脑就会停止想事，头痛就会好转。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多年来的经济压力，加上自已的抑郁性格，以及成聪不顾家庭的经济恶化去打牌赌博，使他的血压大大地升高了。
傍晚，青兰从田里杀晚稻虫回家来，头一次看到文曲白天睡到床上，问文曲：“去舅舅家借钱如何？”
“今天，我特别头痛！”文曲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青兰听文曲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许多，言下之意就是空手而，不头痛么？她关切地说；“要是真头痛，吃两包“解热止痛散”就会好的，你也吃两包试试看？”
文曲说：“你到衣柜的抽屉里拿两包，再倒一杯开水来给我吃一下。”
青兰打开衣柜，拉开抽屉，拿出两包解热止痛散，又用一个杯子倒了大半杯温开水，放在文曲的床边的床头柜上，再扶文曲坐起来服药。
文曲吃完药，又躺下睡了一会儿，才觉得头痛减轻了一些。于是，他起床拉开煤炉门，换好煤火，洗高压锅量两筒半米，陶过米水，重新放好水，盖上高压盖，放好压气顶，然后才把煮饭锅放在煤炉上，煮晚饭吃。
青兰喂猪回来，看到文曲巳在煮饭，好放下潲桶，着手准备削好掼椒，待饭一熟，就炒菜吃饭。
文曲家人正在吃饭时，隔壁的文军走了过来。芬半拿过一张凳子，招呼他就坐。他看到文曲多次外出，一定是为成菽寻找不够的学费钱，现在巳到了八月二十一日，关切地问道：“成菽的学费寻够了吗？”。
“还没有，以往是成聪每年会拿两仟元来给成菽交学费。今年，他答应帮教过的启蒙老师借一万元货款，把银行的取款折子也作了抵压。他拿不出钱，怕家人骂，连暑假期间，也不回来帮忙搞双抡。后来去青兰舅舅家借，开始答应要我十天后再来拿，等我今乘车去时，又说妻弟先借走了。真是好难呀！”
“我们家昨天才卖烤烟，卖到三仟元钱，实在难寻，我也借一仟元钱给你们凑。”他说完，就站起身子，从裤袋里掏出一仟元钱，交到文曲手里后，他转身回去了。
文曲接过钱，数了一下，数目无误后，继续吃饭。青兰先吃完饭，放下碗后，说：“我再去金芳家打个转，向她们再借一仟元凑够学费，你明天就给她寄去。过年前，我卖了猪的钱，先还给她们。”
“也好吧！快去快回。”文曲一边吃饭，一边说。
青兰拿了一只手电而出门去金芳家，不等文曲吃完饭，就带着一仟元钱回来后，说；“我看你近来总说头痛，是不是有高血压？明天，我陪你到益山县城第一人民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有，也好早治。”
“也好吧！”
文曲吃过晚饭，就洗过澡，就觉得头又有些发胀了。因为这几天，他太劳累，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青兰四点钟起床煮好了猪潲，天亮后，要文曲起床到曲阳乘往益山的班车。文曲起床后，觉得大脑还非常胀，只好又吃两包解热止痛散。青兰去嫂子家里，交待嫂子帮忙喂两餐猪食后，催文曲快行到曲阳搭班车。文曲吃过药后，觉得大脑不那么痛了，才和青兰一起来曲阳。
七点十分，文曲和芬兰才乘上去益山的班车，到八点半，班车到达益山后，俩人吃过早点，文曲和青兰到县邮电局，把成菽的七仟元学费寄出去。然后，俩人再去县第一人民医院去看病。
文曲根据自已的病情是头痛、胸闷，决定选择内科去就医。刚进入内科门诊室里，主治医师杨帆亲切地招呼他就坐后，又问：“文老师，哪里不舒服呀？”
文曲一看是原在曲阳卫生院工作十年后，去年才调到县第一人民医院的中年男人杨医师在坐诊，老熟人相见，心情就如同往常一样平静。他如实地说；“近来，总是头痛得很利害，有时又胸闷。”
杨帆一看文曲的脸部的神态是带黑色，泪腺有些突出，也呈紫色，估计有高血压症。他拿出水银柱式的血压计，给文曲一量，收缩压是115，而舒张压是230，是典型的高血压症。他又给文曲开了一张去照心电图的报告单，要他去检查一下，是否有冠心病。文曲先交完钱，然后再去照心电图。
检查完毕，文曲拿着心电图提示单交给杨帆后，杨看到文曲心肌劳损，心肌缺血，冠状动脉严供血不足时，然后对文曲说：“你这种病是高血压心脏病，要马上住院治疗。不然，病情严重后，会出现突发性脑溢血而死亡，或出现中风偏瘫。不死也要残废。”他说完，就为文曲开了一张住院证明，到交费处交一仟元钱，就可以住院治疗了。凭这张住院证，可到教育局请病假。
文曲说：“谢谢杨医师的关照，现在我的女儿在楚地医科大学读书，要后年才毕业。我为她交了学费后，没有带很多钱来住院治疗，你最好给我开一个星期的药，回去打针或者口服。我也听说了高血压和冠心病是慢性病，要慢慢治疗，休养得好，才会有效果。”
杨帆听文曲这么一说，知道他为了儿女们读书，经济上巳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只好为文曲开了一些罗布麻、卡托普利片、复方丹参片、脑络通之类的中成药用来降血压，还开了几盒地奥心血康来治冠心病。也用了七八十块钱。
离开人民医院的路上，青兰对文曲说；“怪不得你在成聪上师范那年，没有钱就开始感到头痛?！”
“是呀，没有钱，就感到头痛。因为心里着急，内火上窜，而引起大脑发胀，日积月累，就会形成高血压的。以后就会出现胸闷状态，那冠心病也缠身了。”
“你要抓紧时间吃药治好自已的病，成菽还要交一年的学费，就毕业了。成奔现在也读高一了，他上大学，还得靠你的工资钱送他读书，假若你病倒了，我无法完成送他上大学的任务。”
“你应该想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句名言。那年，我在怀化打隧道时塌方，遇到了险境没有死，会有后福享的。现在有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波折，因为一旦送成奔大学毕业，他也参加了工作。我们没有经济负担了。那才是享自已的福呢！”
“按你这么说，我们还要苦六年?！”
“这六年中，假如成菽毕业后，能找到工作，我们就少负担一个人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指望她资助弟弟的学费。到时候，国家的经济形势好，给我们涨工资，光是负担成奔一个人读书的学费，不用再去求爷爷，告奶奶借钱了，就可以心平气和地过日子，那才开心呀！”
“那还是一个盼望呀！”
“一个人既要看到眼前的困难，也要看到将来的发展，才会有勇气战胜困难。不然就会心胸狭窄闷死。”
在回家的途中，俩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新华书店门口。文曲说；“治病不能完全寄托在医院的医师身上，因为他们是以经济效益为目的来为病人治病。我们现在无法承受高额的医疗费用，只能靠自已也学一些医学知识，来治自已的疾病，可以节省很多资金。只不过当医师的先学一步，积累有一些经验罢了。世上任何事情都是学成的，没有一件是天生的。从今天起，我也要自学医学。我们去看看书店里有什么医学方面的书卖？”
俩人一同走进?店，文曲径直往医药类书籍专柜走去。青兰是头一次进书店门，看到屋内高柜内存放的和矮柜上摆放的都是书，放眼一望，到处是书的世界，都感到好奇。文曲到了医药类书籍专柜，看到上面放有一套《名医名方》，第一本是家庭常见病《中医自疗手册》，第二本是《新编实用名医效验秘方精选》。他拿上来，看了一下书的内容，正符合自学者的要求，就毫不犹豫地掏出六十元钱买了下来。
文曲一看剩下的钱不多了，还要付回家的车票钱，只好喊青兰去汽车站买票乘车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