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八月一日,正是盛夏的三伏天气,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一到下午的一点钟后,益山县的大街小巷子内建筑墙、水泥地板都是热烫得很,空气中也是热浪??的。街上的行人也加快步伐往前奔,快找个冰室去喝一碗冰水解喝。
文曲和他的同学们告别邢阳师范学习生涯,回到了本县教育局人事股报到,被分配到益山县的最东北角的一座大山上紧靠东仙钨矿区的东仙公社中学校里任教。
这东仙钨矿是中国南方有名的有色金属矿,职工和家属就有八千多人。公社只有一个东仙大队,十个生产队,农业人口只有一千一百多人。这东仙山北面与资城县交界,东面与禹城县交界,东仙公社是最基层的人民政府机构,负责管理东仙矿区和农村这个范围内的民事活动。
东仙公社学校在东仙山门前的小盆地西面,益山到东仙的公路由南向北从小盆地中穿过,学校的大门朝东面的大马路,走进学校的大门,就是一个大操场,操场的南面和西面各有一排平房盖瓦的房子,有六个教室和一个办公室,是小学部。操场北面也有两排平房盖瓦的房子,也有四个教室和一个办公室,是中学部。北面公路旁的房子是学校的厨房和教师住房。文曲刚来,就住在中学部办公室里面的小房间。东面的小山包上是东仙粮站。负责供应矿区职工和家属们的粮食和油料。
东仙学校只有十二个老师和二百八十多个学生,确有十个教学班,这十二个教师要担负着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二年级的教学任务,而且大多数班学生不超过三十人。
东仙公社到益山县城有一百三十多里,距文曲的曲阳公社也有六十多里。东仙与外界的联糸是每天早上七点和下午二点开往益山的班车。文曲刚参加工作工资是三十点五圆,每月供应二十七斤大米,文曲回家往返一次要花一点四圆钱,除放寒、暑假外,他途中最多回一、二次上水源村看母亲。
由于文曲在师范学习期间成绩优秀,一分配到东仙公社学校,领导就安排他上初二毕业班的语文,当班主任,兼高一的数学课教学,还要负责学校的宣传工作,定期出墙报和黑板报。
文曲刚参加工作,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他每天上两节不同科目的课,备课就要钻研教材,备两个科目的一节课花四五个小时,每天要改数学作业要花一个多小时,还要改学生的语文作业、作文,还要处理学生之间发生的纠纷,忙得真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为了提高教学质量,文曲每天上午上两节课外,还要听一节老教师讲课,分析老教师讲课的方法,,捉摸怎么讲才能使学生容易懂,即讲课要突出哪些重点,带领学生突破什么难点。尽快地掌握教学规律。他凭着自已的悟性不断地改进教学方法,在施教方面不再是要求走老师讲,学生听的单一之路,而是时时处处启发学生思考学习内容,培养他们的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学生深受启发,去探索未知的学习领域。不到一个月时间,文曲也像老教师一样有熟练地驾驽教材的能力,轻松自如地为学生讲课了。
文曲过了几个星期后觉得当教师,工作日确实很忙,一到星期天,就万事大吉了。这里的几位巳成家的女教师是矿上的家属,她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家处理家庭事务,附近公社的老师一到星期六下午匆匆往家赶,到星期日下午才返回学校。文曲离家较远,而且搭班车往返回家也不方便,有时没有车搭,文曲只能走四十多里山路,途中要花四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家。他觉得只要家里没有要紧的急事,星期天也不回家,在学校度过休息日。只有这时,学校里静静悄悄的,文曲在校打个喷嚏,全校的每一角落都可听见。
七七年九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日,秋天的天空飘着淡淡的白云,阳光照射在东仙大山上,一片辉煌。
十点整,东仙公社学校校园里来了一个一米六0左右的青年女子,她梳着两条齐肩的短辫子,头戴一顶新草帽,穿一身当时流行的粉红色夏衣,左臂弯里钩着一个小提包,到校园里一看,所有的老师房门都紧锁着,心里嘀咕:“他也去了矿山上玩去了?”再往前走,看到办公室门开着。她走进办公室一看,里面又有一扇门开着,到门口往里一瞧,原来文曲正坐床边的办公桌上聚精会神地在写作,有人进了办公室也全不知觉。她小声地说;“文哥!”
“原来是你呀,胡妹”!文曲转过身,惊讶地说。他打量了她一下又说:“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山上来的?”
“今天天气好,刮南风呗!”
文曲连忙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上一些白糖搅伴几下后说:“里屋太窄了,放一张床和办公桌椅后就满了,不好坐。幸好今天是礼拜天没有人来,就到外边办公室坐吧!”
她把提包放在办公桌上,坐下喝水后说:“文哥,我因为忙,好久没有给你通信了,你会骂我‘狐狸’么?”
“有情况就可以原谅!”
“我收到你的信后,医院领导根据县委要求派我出来搞社教,现在在山下的长信公社红旗大队当社教队员,听说你分配到了东仙公社学校,星期日,几个同事起床后邀我乘车到东仙矿上来玩,我顺便来看你,让她们先回去了。”
“好哇!不忘旧情吧。”
有一件事,在我心里非常矛盾。不对你讲,觉得非常对不起你文哥,讲出来,又怕你文哥难过,这是我后来没有给你通信的原因。”
“是金鸟向你求婚吗?”
“你怎么知道呢?”
“你说心里很矛盾,我就猜到了你们的婚姻大事。其实,我在参加大队宣传队时早就看出来了金鸟在追求你。那次抓钩,金鸟哑吧吃黄莲,有苦难言。后来,他一直在等待时机。”
“说句实在话,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而又有才华的后生,我所以第一次来你家,就表达了终生爱你的志向。我家人都喜欢你。我妈常说你很体贴人,织的小斗笠好结实,买的斗笠只能用一年,而你的斗笠用了四年完好无损。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过日子。金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地区卫生局工作后,向我求婚,我开始没有答应他,还打算你在东仙教书,我要求县卫生局调我到长信公社卫生院来工作,两人方便一些。那晓得金鸟要我舅舅出面做工作,只要同意嫁给他,把我调到地区第一人民医院去上班,十月一日就结婚。我在舅舅面前就难以为情了,我父亲去逝后,舅舅资助我们渡过难关,还帮我跳出农门去读书,他的大恩大德,我无法抛弃、、、、、、”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文曲也强忍着泪花说:“好妹妹,别难过,我能理解你。这一辈了不能成夫妻,就等到下一辈子再喜结良缘罢!”他说完就为她打了一盆水,要她洗个脸。并提议:“快到十一点半了,吃了中饭再走!”
她洗完脸后说:“马上就下山,下午社教工作队还要开会!文哥,你多多保重!”
文曲也深情地说:“我作为金鸟的老同学,衷心祝你们婚姻美满幸福!”
胡丽要下山了,文曲送她到了学校外的马路上。
文曲站在校外的马路边上,目送着胡丽步行远去消失在视线的远方。她是为告别他而来的,家中遮阳避雨的“小斗笠”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可以永久地舍之而去。他望着她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望天空中的太阳也灰色的,整个大地也是灰蒙蒙的一大片、一大片的。
过了一会儿,文曲觉得这马路边不是渲泻情感的地方,他用手拭去眼泪,往办公室走回来,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他不是为胡丽的离去而伤心、悲痛,而是为他的不幸处境而悲哀。他有的是聪明才智,但缺乏竟争机制,使他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悲哀。他若是上了大学去深造,她的舅舅绝不会把胡丽从他身边推走,可见社会上的人势利观念是多么的蒂固根深啊!
文曲悲哀的是自已生性善良,曾两次被别人利用,到头来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他从中发现了无字天书上有一条揭示人间人际关糸的条文,展示着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相互关糸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糸”。当别人要利用你时,可以把你捧上天,还可以用金钱收买。当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后,就会过河折桥,或弃之而去。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读无字天书啊!
文曲悲哀的是前两次失恋的结果,以后成家想要找有工作的女子是过了这一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师范的女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不知去向,也无法联糸。再说,当初人家向你伸出橄榄枝时,你没有顺手牵羊,现在再杀个回马枪,不一定有收获。也许有人说你在靠矿区学校教书,可找矿上的女职工,可是矿上停止招工,知识青年还要上山下乡,此路也走不通。当老师工资低,待遇差,有许多单位的女职工是看不上老师,就连教育界的女老师也有往外嫁的。这就是文曲内心中的苦楚,引发他悲哀的原因。
一阵镇痛之后,文曲觉得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面对失败的勇气,古人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此时,他仿佛看到天空的太阳正在穿过厚厚的乌云,向人们展示着它那金壁辉煌的盛景。
文曲上了一个月的课后,反思如何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问题,清醒地认识到上课不仅要有老师的积极性,还需要学生的配合。他发现班上有个男生叫陈志和上课总是讲小话,同学送他一个美称“漏水板子”。自已上课不听老师讲课,还干扰他人学习,学生和家长纷纷要求老师要严肃处理他。文曲找了他谈话,指出了讲小话的危害性,他也很快认识了错误。结果只停了三天没有讲小话,第四天又旧病复发了。文曲想了一个办法,先发动全班学生订立班规;“学生上课讲小话一次,罚扫教室一天,由班主任记载情况,学生签名;讲二次小话,罚扫教室三天;讲三次小话,罚扫教室一个星期;讲四次,罚扫两个星期教室”。文曲抓到陈志和讲了四次小话,一连罚扫了两个星期后,他再也没兴趣讲小话了。班风学风好了,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更高涨。
文曲的通过一年的辛勤耕耘、播种,浇灌,施肥,他所带的初二毕业班语文合格率百分百,优秀率百分之八十,人平78分。全班28个学生,五个考取了县一中,二十个考取了县七中,开创了东仙公社学校办校以来的最新纪录。党和人民政府给予了文曲较高的荣誉,教育部门授予他新州地区优秀教师先进个人光荣称号。还被评为益山县人大代表,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出席了益山县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
冬天的东仙山风景具有独特之韵,这座大山西面的主峰天峨圹海拔有二千四百多米,在湘南来说是一座有名的高山,东面是一个缓坡,在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缓冲山间,是一个狭长的小盆地,东仙钨矿的矿部和职工家属区,以及东仙公社的所在地,都集中的依山势的南北走向建在这里,建筑布局呈“十”字形,仅有一条街道,是这里的商业活动中心。主峰天峨圹是钨矿的采区,表面上花岗岩在裸露,有许多悬崖峭壁之处,因为山高风大,偶尔有泥土的地方只长毛粟树等小杂木和冬茅草。而半山腰下侧是松树、杉树杂交丛生,郁郁葱葱。一到冬季的晴天,蓝天白云下,东仙山上杂木叶和冬茅叶是黄色,裸露的花岗石是黑色,山腰盆地的建筑是灰色,而四周小山包的林木是绿色,组成了一幅多彩的风景画。
东仙公社学校在矿区的山门口,东仙人称该校为“山门口学校”。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下旬的星期日,是个霜后天晴的日子。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的文曲,深感了东仙的冬天霜雪比曲阳大得多。早上起来一看,漫山遍野都是白霜一片。到了八点,尽管出了太阳,那背阴的霜依旧难熔化,直到上午十二点后太阳才晒化。一到冬天,这里的人们都要穿厚厚的冬装,出行的人,呼出的气一路都是热气腾腾的。
东仙公社学校的文曲由于星期天不回曲阳家里,他自然成了学校的看护者。这天早餐后,他在房里正要坐下来准备写文章,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进了办公室里,还听到两个一高一矮的女人同时喊:“文老师!”
文曲出门一看,是学校左面山坳里叫吾圹村的一个女学生春香带着她姐姐来见班主任。文曲热情地招呼她们办公室就坐,很快地给两人打了杯茶开水,自已也端了水杯陪坐在她们对面。
三人就坐后,女学生向老师介绍:“她是我的亲姐姐,叫春芳!”
文曲微笑着说;“我一看你们俩人像一个模子倒出来,就早巳断定是亲姊妹!”
她姐姐也笑着夸道;“文老师真机灵,好眼力,名师会出高徒哇!”
文曲看了她一眼后,把头一摇说;“不敢当!”
“我前年高中毕后,由于过去读书时贪玩,学习基础没有打牢固,,所以今年参加了高考,也没有考取大学,现在想来非常后悔。我妹妹读书情况怎么样呢?”春芳开始拉开了话题说。
“你妹妹目前看还可以,学习成绩在我班上排第一名。她本人也努力,我也会不断地提醒和鼓励她。”
女学生喝完水后说:“姐,我要到街上去买一支钢笔,你在这里等我!”
“你去吧!我会等你的。”
“文老师,我看你星期天很少回去,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呢?”
“家有老母亲、一个哥哥、嫂嫂。”
“你星期天一个人在校,不感到寂寞吗?”
“当老师是穷叫花子一样,社会地位低下,有谁愿意与我们打交道呢?”
“当老师虽然工资低一点,但旱涝保收,比农民好一点。我们当农民更可怜,每个劳动日工价只有三、四角钱。”
“你是否打算在我们东仙公社学校成个家?要不,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妹子行吗?”
谈到成家,文曲脑海里思绪翻?。前面的两个合适的女友都巳离他远去,到东仙两年了,现在还是一个空白。面前这位主动找上门的妹子从外表上还可以,有一米六高,身材还秀气,眉清目秀的,也还读了高中,缺点是农村户口,像这样的大家闺秀,要她去曲阳作田种土,她会吃得消吗?会愿意去吗?她若是跟在身边,哪有钱卖高价粮呢?何况还要生小孩呢?还有住房问题呢?想到此,他情绪低落地说:“我每个月才27斤米,每月只有三十四点五块的工资,只够养活我一个人,哪还有余钱剩米来养家呢?”
“眼前有困难,是事实存在的。我知道你们以后会加工资的,只要你愿意成亲,我们东仙会有妹子肯嫁给你的。”
“我来东仙公社学校快两年了,各个生产队的大部分年轻人都相识了,你说一下她的姓名,看我是否认识呢?”
春芳红着脸说:“远在天边、、、、、、”
文曲见她说了一半,后一半让对方去猜,连忙说:“好、好、好,这件事让我考虑一段时间,考虑好了,再答复你行吗?”
春芳听他这么一听,她心中追求的目标有了一半的成功把握,脸上露出了笑容。于是爽快地说:“考虑好了,写个纸条,要春香带给我好了”!
文曲深沉地说:“行!”
这时,春香买笔回来了,走进办公室后,说;“姐,咱们回家吧!”
“好!”春芳起身回家,文曲送她们到校门外。她俩同时说:“文老师再见!”
文曲纷纷点头、挥手表示告别。
送走了春芳,文曲心里像平静的深潭中被人甩进了一个大石头,激起了无数的涟绮,再也难以平静了。人生啊像一股小山泉,只要流出了山道,汇入了江河,流到大海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距离就会越来越短了。他深深地感觉人过了二十岁后,就像搭上车子在大道上飞奔,在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二十五岁了。家乡与他同龄的三个后生巳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他还是孑然一身,光棍一条,过着叫化子风流的日子。有时也想写张纸条给春香带去,要她姐姐陪他过日子,但自已身边缺钱又少粮,怎样养家糊口,而且还缺少住房,面对这重重困难而害怕,这不是一时的难点,而是要战天斗地一辈子,其结果怎样?真是个天大的问号!
多少次他想拿笔写,但一想到具体问题要解决时,又多少次迫使他放下笔不能写。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反反复复运动着,真是夜不能寐啊!
春芳要春香在每个星期六放学回家时都问一下文老师写了纸条吗?文曲总是摇头不语,一直拖到了期末放假。
这一年到农历十二月二十才放寒假,正是隆冬时节,天空中厚厚的乌云阴森森地笼罩着整个大地,有时还下着细雨,山路泥泞的,有时刮来一阵阵冷嗖嗖的北风,也使人打着寒颤。
到了放寒假的日子,文曲从东仙乘车回到曲阳的玉溪大队的上水源村,文曲妈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自已在苦难中期待巳久的小儿子巳经长大了,读了师范,还参加工作两年了,每逢他放假回家时会拿钱给自已零用,买她喜欢的布做衣裤。她担忧他的文曲25岁还没有娶亲,同村的同龄人都巳成家,成了几个孩子爸爸,文曲还在打单身。
文曲放寒假回到家后,家人问的第一件事是:“在外面找了对象吗?”文曲只好实话实说:“胡丽在没有读书前,说愿意嫁给我,后来去了读书,有了工作之后,因看不起当老师的,就分手了。后来,在师范时,跟一个女同学谈过,没有成功。到东仙两年,矿上有许多曲阳老乡在当工人,他们说;‘想给你介绍一个女工人作朋友,但这几年矿上不招工,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没办法来帮忙。’东仙的农村上有个读了高中的女子说愿意嫁给我,我说‘工资无法养活你’,叫她回曲阳来种田作土,她不答应。我就吹了。”
妈望了文曲一眼后说:“外面的没有找着,就找一个农村上的过日子。年龄太大了,就会连农村上的也会难找。”
嫂子玉芬和胡彬的妻子金芳是玉溪河东岸的东方大队人。玉芬听金芳说原先的好友青兰还没有找对象,她爸爸是大队支书,母亲七二年去逝,她哥七三年去当兵,爸要她等哥参军回来娶了嫂子再嫁,她做事很能干,掌管家务,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现在她哥哥成家了。嫂子说;“是否叫金芳说媒谈青兰呢?”
文曲说:“既然是你们都认可的能人,可以叫金芳回去一趟,看她是否愿意来?”
嫂子说;“青兰若愿意来,就叫她二十二日这天我们杀过年猪时过来看一下。”
文曲感激地说:“这样安排好啊!”这时,文曲突然想起一九七二年冬,胡彬与金芳谈恋爱后,胡彬问文曲是否打算成家了,他可以把金芳的好友青兰介绍过来?五年过去了,她是否也在等自已呢?
二十二日,雨停了,北风也走了,气温也在上升。虽然是阴天,但比前几天开朗得多。这一天,胡彬家也杀年猪,金芳的妹妹金香和青兰吃过早饭后一起来了上水源村。
金芳要文曲去胡家与青兰见面。
吃过早饭后,文曲到了胡家,看到是箱房里有两个年轻的女子站着在闲谈,还传来爽朗的笑声。左边站着高而瘦扎着长辫子的是金芳的妹妹,文曲早巳认识,右边矮而胖扎着齐肩短辫子的就是青兰。
金芳备好了甜酒煮鸡蛋,每人两个用碗装好,摆箱房内的桌上,端出了过年备的糖果、饼干之类的副食,要在场的三人坐下品赏。过了一会儿。金芳对青兰说;“现在两人见了面,可以谈谈自已的想法。”
青兰看到坐在对面的文曲牛高马大,又是教书先生,他那成熟大器的气质令她敬仰。她多少次日盼夜想的情人终于展现在面前,心中激动兴奋之情油然而生,她又望了一眼文曲后说:“我读书只是发了蒙,就辍了学,缺文化,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要你不嫌我没文化,我愿意一心一意陪你一辈子!”
文曲见到青兰,她大约一米五八的样子,似乎离心中女人的标准是矮了一点,但又想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她直爽、诚实、说话间所表现出那种胸有成竹的气质,令他感动。自古以来,女人都是娇的,在他接触过众多的女人之中,她则具有一种独特的自强自自立的女强人气息,也许就是自已所需要的妻子和伙伴?他不再观望徘徊,望了她一眼后说;“青兰,我家好穷,住房好窄,我当老师也没有什么钱,你愿意跟我一起同甘共苦过日子,我也愿意奉陪你白头到老!”
青兰听到文曲的内心表白,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欢喜的神情溢于面容,她这一辈子之中的大事巳奠基开始巳建了!能不高兴吗?她站起身,掏出早巳准备的绣好一颗红心的新手帕,走到文曲身边,说:“这是我的见面礼物!”亲手交在他的手心。
文曲接到她的礼物后,也掏出了一个红包,内装了一个月的工资结余下三十块钱,红包上写着“天作之合”。说:“这是天作之合”。十分慎重地交给她手中。
文军一手操办的杀过年猪的事务到上午就绪了,青兰到文曲家吃中饭,家中摆了两桌饭菜后,周围过人就不顺畅了,她开始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皱着眉头吃饭。但一想到任何事都有美中不足的一面时,才顺下心来,就想到了今后的家业,要靠自已去开创了。
吃过中饭,青兰去看文曲布置的新房。当她看文曲的房还宽敞,自制的木架床和办公桌凳还美观,真觉得文曲是个很不错的后生,人真是聪明能干,会做木工、篾匠,还当了老师。自已没有文化,他也不嫌我,自已觉得有些配不上他,总觉得有些内疚起来。他俩坐在床前,文曲安慰她说:“没文化,不要紧,我可以教你!我总觉得以后,我在家时间少,一切事都要落到你的肩上,你能吃得消吗?”
“不要紧,我妈去逝后,哥去了参军,爸爸当大队支书要处理公务很少顾家,奶奶年老,两妹一弟都不懂事,家里还不是靠我摆布!”青兰很自信地说。
“我们两人的结合是一种天意。一九七二年胡彬和金芳谈恋爱时,胡彬问我是否也找一个农村的老婆?可以把金芳的好友青兰介绍给你。我当时说,过几年再说,没想到你真的一直在等我!”
“既是巧合,也算是天意吧!若是我母亲命长,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嫁。我也算命苦,母亲一去世,我就担起了家庭的里外重担。爸提示我要等哥回来娶嫂子,从此再没有人为我提亲。嫂子来了,我才‘解放’出来遇到你!。我开始以为你是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来到金芳家后,胡彬说你是正月出生,我才知道你比我小一个多月,你叫我‘兰姐’,我叫你‘文弟’,行吗?”
“好啊!”他既高兴又兴奋地跳起来,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把很可亲可爱的兰姐搂在自已的怀里。
新年来临,玉溪的天空终于云开雾散了,西面的秀头岭明朗山形展示着雄姿,东面鲜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来,大地明亮清新。迎春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荡着山乡。
正月里,湘粤边境地区的走亲戚的风俗是,首先去外婆家,次去去岳父家,再去姑、姨家。青兰见文曲初三还没有登门,初四清早就急忙越过玉溪河来邀文曲去她家拜年。初九,学校开学,从未乘车出过远门的青兰,随文曲去了东仙公社学校,到矿上的商业中心逛了一趟,她的眼界开阔了许许多多,不再局限于曲阳的山水和天空。
通过半年的交往,青兰对文曲的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一九七八年暑假期间,俩人登记结婚了。
文军见文曲娶了个农村的妻子,迟早都要分家过日子。要分家可能要分三户,现只有五间房,只能安下两户,还有一户无法安排住房。于是,文军邀文曲商议要建房的事。
文曲一听哥哥的口音商议建房之事,就知道要为分家作准备了。用试探的口气问:“建大房,还是建小房呢”?
“建大房子,你能拿多少钱出来?”文军反问一句。
“我参加工作两年多,第一年是学徒工资,拿二十九点五元。第二年转正定级后,才拿三十四点五元到现在。我每月伙食费十元,身边留十元应付日常突发性开支,剩下的钱都给家里买油盐和其它费用。”文曲说完后,就拿出领工资后,每月开支记载事项的日记本给文军过目。
文军看了一下文曲的记事本后,又交给文曲说:“没有钱,就难办事啊!我们六人在家,三个大人出工,要养三个小孩,生产队年终决算也没有进什么钱,只能在我们睡房的旁边再建两间暂住一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文曲也无话可说了。他知道自已身边没什么钱,要起房子,远在六十里外的东仙公社学校教书,因为路程太远,乘车又不便利,就连星期天都无法来帮忙,只有任哥哥怎么安排了。
“你写两个报告,一是申请批地基,二是向生产队申请买三十棵松树,写好之后交给我去办理。收割晚稻后就打泥砖,泥砖干后,就下好屋基石,我负责喊人施工建好,你负责筹备一部分买瓦钱”。
“好啊!”文曲回答道。
到十二月,文曲放寒假回来,看到两间新泥砖瓦房巳建成,他好不容易才省下八十元钱交给文军。
文曲觉得男人一结婚,爱妻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能促使男人中的心海平静。但也使远离家乡六十多里文曲感到了生活有诸多不便。每到星期下午,附近的老师往家赶时,他心中犹如刀割,恨不马上飞到青兰身边,过着快乐的星期天。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每个星期都回去团聚,隔了一个星期,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一趟,既使搭不到班车,往返走九十多里山路也浑身有劲。
文曲结婚一年后,要生孩子了。文曲不得不向组织上提出申请,要求回故乡曲阳公社中学任教,县教育局同意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