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是背负着某种使命的。比如这个叫雪华的人。
虽然很多的时候,他愿意自称为雪花。有点儿女性的气息,他却不太介意。大雪无痕,可以奉献给这个世界精致的美丽,也可以遮盖一切的丑陋,那么,雪花一定是有勇气的,或者也会是中性的。
“中性的雪花赋予了中性的气质,这才是搞艺术的人的最本真所在”他说。
应该控制音乐,不能让音乐带着你走,否则你吹的就是音乐,而不是自己。(雪花)
年轻时的雪花学过表演,那时他还在部队。身材不高,相貌不出众,但有一双未启唇却先语的眼神,如果说起话来,眉眼里更全是剧情。短暂的表演训练为后来开始专攻乐器的他打造了一个与观众交流的恰好所在。
那时他的拿手绝活是七种吹奏乐器联奏,以一曲鱼水情赢得了部队驻地2011年春晚上的满堂喝彩。
合奏的魅力在于,感受到和谐的时候,是每个人都专注了自己。(雪花)
七种乐器,笛子是他学的第一门乐器,那时候他还不太能够懂得人们给笛子所赋予的感情,也就是说不太懂笛子,他只是简单的觉得,我得把笛子学好了,才能出成绩,才能被人看得起,甚至更庸俗一点,才可以不至于再回农村。
作为85后的他,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后的那批被称为新物种的独生子女群,外媒曾经称之为小皇帝。可惜他既不是独生子女也不是小皇帝。童年留给他的记忆是老吃不饱,家里没有菜,老妈要出去借钱。后来他给别人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多人会质疑他是不是记错了,甚至玩笑他是在恶毒污蔑改革开放的大好成就。
但是真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数人的世界,多数人好了就是好的,多数人不好,就是不好。童年的他,没有生活在多数人的世界,所以他珍惜在部队的每一天,好好学习,勤于练功,他说他把别人用在寝室里吹牛打扑克的时间全用来吹笛子了。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只有部队的猪圈还算得安静,和着猪圈里那些肥硕身躯发出的哼唧声,他把一首首曲子攻克,拿下。从曲调干涩到音色滋润,只有那些饱食终日却给予了部队生活鲜香的猪群成了他努力的见证者,也是他度过每一次艰难时刻的同伴。
因为有缘,失落的部分也是最好的安排(雪花)
因为竹笛的关系吧,雪花现在依然爱竹子,工作室的所在一定要精心的养些竹子,不是说竹子的成长是厚积薄发的典范么,竹子用了4年的时间,仅仅长了3cm,从第五年开始,以每天30cm的速度疯狂地生长,仅仅用了六周的时间就长到了15米。雪花用八年的时间和竹子一样扎根,他告诫自己不要担心此时此刻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就像多年后他还是时常拿这些话鼓励他的学员一样,坚信自己的努力一定是值得的,现在你做的不够好,只是因为你练的不够久。
人生有太多不可把控的事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控自己的当下。(雪花)
雪花说现在自己已经很好了,将父母接到城里,有了温柔可人的妻和乖巧懂事的儿子。他说他早早的实现了自己童年时的梦想,至于别人说自己是什么艺术家,或者大师他都没什么感觉。脱下军装的他开始喜欢佛系的一切,童年生活太苦,青年生活太拼,中年生活又太幸福。
似乎一个容易被生活满足的艺术家更容易活出自我,他依然愿意闲暇时带父母回老家看看,不是找衣锦还乡的骄傲,而是时常提醒自己不忘来路。他不太吹笛子啦,却狂热的迷恋上埙。就像他迷恋老家的土地上的一切一样,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农民的孩子,走得再远,土地也是最初的家。他在舞台表演的时候,那七种乐器里有埙,他拿起任何一种的时候都有着信手拈来的快感,唯一端起埙时,心里溢出的却是另外一种神圣与敬重。
练习曲要多吹,那才是音乐的家,而曲子是过客而已。
(雪花)
"很多乐器都是具备表演功效的,唯有埙是完全吹给自己的"这是雪花经常提到的。十多年间,他拥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埙,每一个,都被他摩挲的光润柔和。可是他说,看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在书架上还是会觉得陌生。那种陌生感可能是来源于敬重。
就像我们每天都会生活在土地上一样,在它上面行走,靠它孕育出的粮食与生物生活,我们怎么可能不熟悉土地呢?但一想起土地,尤其是中国人把家乡的泥土更赋予了情感,我们就会觉得敬畏,甚至陌生,因为你可能很懂它,也可能完全不懂它。
埙,其实就是这样。
把一切不属于生命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简化成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雪花)
从泥土而来,在水火中诞生,这不是仅仅是埙的人生,也是每一个奔跑在路上的人的一生。雪花读《庄子》,遇到庖丁解牛篇里的那句“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别人可能读懂了本意就完了,他却反复追究其深意,什么是无厚,什么是有间?什么样的人生是无厚,而什么样的人生是有间?他想了很多,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定义,又一遍又一遍的推翻重演。别人在庄子里看到了养生,他看到的是人生,就像别人在和音乐交流时听到的是旋律,他却也把音乐当成了人生。
他热爱白色,喜欢一切简单的东西,自号为空瓶子,所以再奔跑与忙碌的人生他也要求自己不能负重前行,当然,家人,责任与压力不是他的配重,而是他奔跑起来的补给。他说太多的欲望,纠葛才是人生的负累,他有时也会不自觉得被影响,所以幸好有音乐在身边提醒,最美的旋律一定是最简单的,人生如是。
让音乐惠及整个世界,让笛声温暖整个洛城!让洛城闻笛成为洛阳音乐的标志性广告语,我们在努力中!(雪花)
哪有什么好的音乐不好的音乐,就像哪有好的土地不好的土地一样。他很认真于自己的观点,就像认真的对待每一支曲子一样,他能用很多乐器演奏同一支曲子,吹给别人听,只有用埙演奏的时候,是吹给自己听。
你很难说是我把曲子从埙里吹出来的,如果可以更深奥一点,我愿意坚信曲子是本身从埙里发出来的,因为我对它足够的了解,所以它愿意把曲子交付给我的唇与气息,还有灵魂。
不了解埙和雪花的人,很难听懂他说的这些话,甚至会觉得有点神叨。每提到此,他的笑会灿烂的像四月原野的阳光,就像土地的博大与宽容可以接纳所有的冰霜雷雨一样。
笛子成就了他的艺术之路,埙塑造他的人生归途。
凡音之起,皆是相内,切勿向外,由内而发。方能成音,而后合一,进而度化,疗愈身心。(雪花)
埙太古老了了,也太沉重了,所以爱的人太少。雪花总是很遗憾这样的现状。或许也因为它太难,如今跟他学乐器的人很多,大多数人会选择音色清亮的陶笛,笛子,箫的学生都很多,唯有埙,断断续续的三三两两人,虽然汇集起来也不少,但是和其他乐器比起来毕竟还是算小众。
近几年他申请了埙非遗传承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许有了这样的名头会博得更多人的关注?简单的他简单的这样想。
他也很关注国内其他的埙友,和很多人都是朋友,但是如何能够有机会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的为这个中国最古老的乐器做点什么?他常这样想,却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等等吧……他笑言。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吹埙好了,埙都知道。
以匠心,致初心,顺天命。(雪花)
雪花画兰,他认为兰和埙是最完美的搭档。埙于土,兰于溪。都有些寂静与沉稳的特质,埙声于已,蕙兰于心。不张扬,却也不低调,出自荒野,却自带高贵。就像他自己,他从不讳言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从没有大多数凤凰男身上谦卑的自命不凡。他身上流淌出的骄傲是由内向外的自信带来的,和兰很像,幽香不张扬,和埙也很像,深邃不慌张。
他画兰,就像画自己,他吹埙,也像是在跟自己对话。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有雪花的睿智,将埙与兰这样完美的结合起来。他创作的埙曲《兰雪》,给别人解释那是一株死去的六月雪的重生,枯萎的干枝与青绿的兰花相偎相依,雪花在埙曲中赋予了它们寓意,却似乎忘记了他自己曾说过:我写曲子,就是想等我们百年之后,还有人吹我们做的埙曲。
我的成人学员都是自带能量场,我希望把每一个个体的能量汇集成大的能量,助力每一个人。(雪花)
2018年,雪花的日子过得有点忙,他常戏言要去找静静,可是静静好像总是躲着他不见。一日日的,授课,排练,开会,每天的时间都是无缝对接。偶尔腾出来的时间,他还想去学习。而不管多远地方的课程一结束,顾不得寻找异地的静静,又匆匆的回赶。
八零后的状态就是该这样吧,虽然他有着一颗想佛系的心,又爱着一身佛系的装束,但身为凡间人,只能做普通人该做的事。在动辄称某人为大师的年代,他很怕自己也被这样的声誉绑架,所以言必称他人为老师,很多事情也鞠身自行而为之,他带团队,不把自己看作一校之长,而自谦为同行者,甚至认为是员工在给他帮忙。他带学生,不把自己作为师长,而想着怎么样用自己的平台帮更多人,可以解决更多的事。他的热心,更不像八零后,倒是和埙的泥土本性异曲同工,给予,包容,我的,全是你的。你在我这里,可以尽情的开花,结果,绽放生命,荣耀生活。
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不想听。(雪花)
雪花也任性,就像埙遇重力会碎给你看一样。他解散经常被缺勤的课时,不搭理不想搭理的人。随意时热衷尬聊,似乎这个时候,你才会看到八零后所有被诟病的问题,还有艺术家自带的锋芒与神经质。不过还好的是,这正是真实的他,因为真实而让人信任,也因为真实的高贵才值得景仰。他是个能让你一眼洞穿的人,你会短时间内和他熟稔起来,也会被他的言行摸不清头脑,感觉高度无法企及。
他个性中熟悉感和陌生感都会如此强烈,很意外的,这和埙也很像,作为最古老最本真的乐器,它的声音来自你身边的天地万物,你热爱它却遥不可及。每一个第一次拿去埙的人,都可能会遭遇它根本就吹不响的冷遇。
“你爱它,它才懂你。你懂它,你才可以拥有它。”
埙于雪花,是深爱,却还是未全懂,不到四十岁的雪花和埙,还在熟悉与陌生之间。未来的日子似乎还很长,他想在以后的生命里,一点一滴的去真正的读懂埙。说埙人合一也好,说音为埙声也罢,雪花知道,他的一半的灵魂在埙里,而埙的全部灵魂,已经深深的烙在他的生命里。
当音乐响起的那一刻,你就是音乐音乐就是你!当埙发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只有你。(雪花)
文:桑笛
图:雪花提供
共0条 [查看全部] 相关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