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老武汉的三鲜豆皮,人们自然就想到了“老通城”餐馆。自从毛泽东吃了那么一回后,“豆皮大王”黄金安先生的名号便响彻江湖。前不久央视还在节目里说武汉人“过早”吃豆皮呢。
在武汉吃豆皮是件很容易的事,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卖的。但是要想吃到原来的正宗豆皮味道,几乎不可能了。笔者已有数十年没有去过老通城餐馆了,不知老通城的豆皮是否还是原来的味道?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湖北,凡是笔者吃过的三鲜豆皮几乎全都水得很!因为我对豆皮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笔者在外过早,只要看见豆皮就要吃,遗憾的是吃一回就失落一回。
百度里有三鲜豆皮的词条:“豆皮是指湖北武汉市著名汉族小吃……最以豆皮著名的是位于武汉市中山大道的‘老通城’。”这个词条笔者认为有点不足。因为在武汉,能够挂牌匾号称为“豆皮大王”的,实际上有两家,一家就是延续到现在的“老通城”,黄金安先生所创的三鲜豆皮。一家是早已经消声匿迹的刘万泰(真名似叫刘和清吧?中间的一个字记不真)先生所创的“豆皮大王”名号。
老刘万泰餐馆座落在汉正街普爱医院附近,是一栋两层楼砖木结构的房子。楼梯在厨房里,有时楼上营业,顾客要从厨房里上楼等待。现在看来十分有趣。
余少年时曾随刘万泰老先生制作豆皮。刘先生口授秘诀说:“豆皮没有巧、全靠火烧得好”。 我先学烧火,制做豆皮用的是大土灶,与乡下的大土灶相似,大铁锅可能有一米的口径。烧火时要用带锯末的刨花,一通大火只准烧锅的四周,绝对不能烧锅中间的底。豆皮制作基本完工时再烧一通小火,依然只烧锅的四周,不烧中间锅底
制作豆皮的原料,主料是大米。是米厂加工各种米品后混合的碎米。按一定的比例配豌豆,没有豌豆配绿豆,然后磨浆。这样摊出来的皮才不至于粘滞。(不像现在的豆皮徒有其名,实则是用面粉做的皮(应当叫面皮才是)。再把米浆舀入锅内,用大蚌壳迅速地摊开如纸样薄,打入一个鸡蛋,均匀地涂满豆皮后,迅速地将整张豆皮翻转,从锅的四周润油后,装贴糯米饭,加调料……
糯米饭切忌太硬或太软,太软太硬就失去了风味,所以糯米饭的制法有些讲究。先淘洗干净糯米,浸泡12至24小时,然后上木甑大火蒸透。中间视情况要用竹刷条洒水二至三次。这样的糯米饭易于散开不粘坨。
糯米饭摊开后还要加辅料调料,辅料是冬菇、冬笋、肥瘦肉或者火腿虾仁,是为三鲜。后来因原材料困难也加入榨菜,或特制罗卜干、白罗卜、红罗卜、虾皮等。(现在说三鲜是鲜肉、鲜蛋、虾米是不对的)这些辅料混合制作要有很多的汤汁,浇在糯米饭上让鲜味透入其中。所以糯米饭不能太软,否则就没有风味。再盖上锅盖稍蒸,揭盖后将豆皮重新翻转用锅铲切成四方块,这时色泽金黄芳香四溢的豆皮就好了。
那个年月,这样的豆皮是两毛钱一份。记得有位在桥口区文化馆工作的老先生品尝后留有打油诗一首:“三鲜豆皮两毛钱,价廉物美味道鲜。要比通城逊一等,希望快马更加鞭。”刘万泰先生说:比通城差一等?他们的豆皮卖五角钱,我的豆皮只卖两角钱,钱也差一等呢!
刘万泰先生是私方经理。据说解放前吃了很多的苦头才创下了这个字号。解放后公私合营虽说是私方经理,却与大多数员工一样拿工资,每日里起早摸黑做得比普通员工还要累。刘老先生工作确确实实不一样,店里有位师傅卖蒸苕。蒸笼的剩苕卖了十多天也没有卖几多,刘先生就拿来一块白布把剩苕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再放进蒸笼里大火一通猛蒸,这苕就象变魔术一样变得又干净又鲜美,于是剩苕半天就都卖完了。
我要感激刘万泰先生的是那年冬天,老北风呼呼地刮,身体弱小的我没有穿棉鞋,两只脚冻得红通通的感到特别疼。刘先生看见了说:这伢遭孽呀,娘老子没了没人管!说完之后,就要我写个申请,想要补助我十元钱,可只知坐办公室的公方经理却对我一点不同情,他坚决反对说,这人家庭出身是富农,虽说父母亲不在了,但他的家庭成份是永远存在的,怎么能够享受补助呢?便坚持他的阶级立场硬是不在申请上批。刘先生看了看,只好由他自己掏腰包借了我十元钱,每月在我14元工资里扣两元。我拿钱去店里买了双高帮的皮棉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穿上了带皮的棉鞋。
我离开刘万泰餐馆已经五十多年了,刘万泰先生也许早已作古,先生的三鲜豆皮也早已没有了。二十多年前我去过那个老地方,刘万泰餐馆也不见了,刘万泰先生 “豆皮大王”的名号,也将在江湖上永远地消失!
是为记。
2014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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