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武汉之四:
有个叫治国的同学和我玩得非常好。有一次我丢了一分钱到处找也没有找到,一个同学看见我着急的样子,就把他自己的一分钱放到我的课桌里当作我的钱,我当然很高兴。可不一大会儿,放钱的同学又感到后悔了。
治国同学悄悄告诉我说,那位同学要去告老师呢,说是你拿了他的钱。这事非同小可,要是说成是我偷的可不得了。我赶紧把那一分钱如实上交给老师,从此我和治国成了要好的朋友。
小学好像还没有毕业,他父亲就把他送去上班了。因为我们有上述非常事件所建立起来的友谊,他虽然上班了,有空时还会从武昌桌刀泉那边跑到汉口来找我玩。吃饭的时候就借我的饭票到食堂买饭吃,下次来玩时还给我。
小学好像还没有毕业,他父亲就把他送去上班了。因为我们有上述非常事件所建立起来的友谊,他虽然上班了,有空时还会从武昌桌刀泉那边跑到汉口来找我玩。吃饭的时候就借我的饭票到食堂买饭吃,下次来玩时还给我。
有一个月,我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正经吃饭了,治国还没有来。我在饥饿难忍的时候,想到他还欠我一斤饭票没还呢,就决心去他厂里找他要。他上班的工厂在山后面,从桌刀泉下车再上一个山坡——他带我去过的。治国原本也想要我和他一起上班的,曾经带我去他厂里云见他们厂的人事科长。治国把我带到那里,老远瞄见了人事科长却不敢走近,只远远地站在一边,叫我自己去向科长说。我又特胆小,呆立了半天,待科长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也没有向科长说一句话,此事也就了了。
为向他要饭票,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他的工厂,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治国去哪了。我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只觉得饿得难受,扯了些草根咀嚼着,慢慢地就又回到了马路边。这时我已饿得再也没有力气了,就在马路边靠着一个土堆半躺着。
为向他要饭票,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他的工厂,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治国去哪了。我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只觉得饿得难受,扯了些草根咀嚼着,慢慢地就又回到了马路边。这时我已饿得再也没有力气了,就在马路边靠着一个土堆半躺着。
我很想回到汉口去,但回汉口要八分钱的车票钱呢。我身无分文,怎么办?想到乞讨,可我从没有乞讨过,不知怎么乞讨。于是只好躺在土堆上不动。似乎没有思想,没有欲望,没有眼前的一切,任凭人们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过去,任凭公共汽车一辆一辆地开过来开过去。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静静地躺在这里,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迷糊中眼前似有一点红色的光在飘浮,飘浮……一会儿又远去了,过一会儿红色的光又飘回来了。觉得有人在推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叫:“哎,醒一醒、醒一醒……”
是谁叫我呢?是乡下的祖母么?小时候是祖母带我的,晚上睡觉时她就把我冰凉的小脚捂在她怀里。祖母常常柱着棍子,迈着两只小脚屋前屋后地叫我。但我心里明白祖母是不可能叫我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祖母已经死了。是妈妈么?大人们曾告诉过我,妈妈在我两岁时已经去世了。虽然我经常幻想妈妈并没有去世,她仍然活在一个什么地方,有一天她会突然来到我面前,轻轻地抚摸我的头,给我一个大馒头。但这样的幻想在现实中总是没有发生,只偶而在梦中见到幻想中母亲的样子。
那会是谁呢?是偷衣裳的小姑娘么?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努力地挣扎着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晴。看到的是一片红色在眼前晃动,慢慢地看清了是红领巾。好鲜艳的红啊!红领巾是系在一个小男孩的脖子上的,他要比我小好几岁吧。小男孩定定地看着我,两手捧着一把米饭呢。我就着他的手很快吃完了,仔细地寻找掉在地上的饭粒,又喝了他给的一杯茶水。抬起头来望着小男孩,好漂亮的男孩啊!真的,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孩子。几十个岁月已经过去,这个男孩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漂亮,系着鲜艳的红领巾。
男孩另外又给了我两毛钱,待我回到汉口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我不知是男孩自己来救我的,还是他的家人叫他做的?但我清楚地记得,他家在公交站边上摆了个卖茶水的小桌子。人生再相逢是不大可能的,在此只想说一声:小兄弟,祝福你一生平安!如今你大概也已花甲之年了吧。
( 我也有一首顺口溜记录此事:
( 我也有一首顺口溜记录此事:
扶行移步慢又慢,几成饿殍仆路边。
天降小哥轻唤我,二角纸币一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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