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仔和他的狗子

  

  早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养养神，正在神思恍惚之际，突然汪汪几声犬叫，把我吓了个惊颤。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条半大的狗子正对着我狂吠呢。
    我不觉怒火高张，脱下脚上的鞋子奋力砸去。狗子没有打着，却把鞋子丢到老远。狗子稍退两步，转个狗身继续对着我狂吠。这神是养不成了，但鞋子还是要穿的。没有办法，只好打个赤脚去拣丢到老远的鞋子。狗子以为我要打它，就围着我前前后后打起了游击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狗子也真是的，我又不认识你，从未有过什么过节，干嘛跟我过不去呢？难道我们前世有仇么？
    狗是人类的朋友，忠义的化身。常言说“狗不嫌家贫”，那怕主人沦为乞丐，狗子也是忠于主人的。我从不养狗，因为狗子咬过我二哥。那是在旧社会，二哥穿得破烂，被外村的狗在大腿上咬去了一坨肉，所以我看见狗子就害怕，常畏而远之。
    六十年代，我在大西北参加三线建设的时候，有个广东人叫懒仔。他特会养狗，不论从那里弄来的狗，他都养的熟。他养狗是为着吃狗肉，隔三差五杀狗吃，说是狗肉能够壮阳补肾。
    我见过他杀狗，用一根绳子打一个活扣套住狗的脖子吊起来，狗子挣扎几下就咽了气。懒仔把狗从绳套上解下来，拿出一把刀非常熟练地把狗剥皮开膛大卸八块，然后把肉煮着吃，喝着酒。

也有点例外，他买的一条狗子不知为什么养了很长久也没有杀。那条狗子每日里前前后后跟着他，围着他转。一次，懒仔外出工作很长时间才回来。那一天，被他放在工地的狗子正在房前屋后游荡，突然神经兮兮的立起，鼻孔一动一动的，好像闻见了什么奇异的东西似的突然狂奔而去，弄得一旁的人莫名其妙。狗子一直狂奔到工地的尽头——原来是懒仔从外地回来了。狗子就像小孩子见了妈，高兴得在懒仔的身前身后打滚，咬呀舔呀，叫人看了心里酸酸的。狗子不会说话，它心里是多么地思念懒仔啊！这只狗子也真是灵异，从工地的西头到工地的东头也有二三里地吧，它怎么就能闻到了主人的气味呢？

这年冬天因为歇工，深山老林的工地也只有少数人在值班，懒仔巡守值班的小棚子里突遇野兽。有人说是熊瞎子，有人说是豺，有人说是狼，也有人说就是一条狗子，是来寻他报仇的。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反正他被那只不知名的野物扑倒了。正在危急时刻，他养的那只狗子跑来了，竟然奋不顾身地与野兽撕咬起来。这时，人们也闻声而起，野物被吓跑了，懒仔捡回了一条命，狗子在撕咬中受了很重的伤。第三天懒仔却把这条救他性命的狗子给杀了！懒仔说，他流血太多，需要补一补身子。
    杀狗那天，我远远地看到懒仔用一根绳子，结了一个活套，将狗脖子套住，然后往上吊。不知为什么，绳子断了，狗子落地后茫茫然地望着懒仔。我不觉大叫，狗子你快跑，快点跑啊，不然就没命了。狗子置若不闻，顺从地接受了懒仔的抚慰，脖子上重新套上了一条新绳子——

当夜大雪，满天下一片白，高原寒风吹得人连骨髓都是冷的。但懒仔说，他晚上一点都不冷，这狗肉真的热补呢！
                2008、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