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营救船工记

刘新智

二月十六日下午三点多钟，驻旅顺某地海军观察站班长黎士英,从工作室里出来，刚拉开门，迎面扑来一股卷着积雪的劲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室外的树枝被风吹得直摇晃，发出呜呜的呼啸声。“这么大的风呀！”他想起了还在装运磨石的同志和工人们，便紧裹着皮大衣，顶着寒风走到海边的一个山岗上。往前一瞅，海里波涛滚滚，离岸一百多公尺远的海面上，一只装载磨石的小船,颠簸着朝岸边驶来，岸边滩头上，同志们正从另一只小船上卸磨石。浪头一个一个地涌上滩头，溅起数尺高的白浪花，朝着他们疯狂扑打过去。“风浪太大，该歇工了！”他正想提高嗓子打招呼，突然风浪声中夹杂着一声呼叫：

“救命啊……”

黎士英猛然一惊，抬头一看，刚才在海面上的那只小船不见了，他飞也似地由山坡上冲了下去。他一边跑一边脱下皮大衣扔在山坡上。正在滩头卸磨石的刘万才也听到了刚才那一声呼救声，见班长从山坡上飞奔下来，连忙迎住喊道：

“班长！让我下去！”

黎士英匆忙地解脱衣服，没顾得回答。刘万才见这情况，几下就脱下了棉衣棉裤，剩下一件水兵衬衫和一条裤衩，抢在黎士英前面，“扑嗵”一声跳进水里去了。黎士英也紧接着跳了下去。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海水就像万根钢针刺进他俩的肌体，从心里直往外凉，肌肉紧紧地收缩着。他俩咬紧牙关，迎着一个个的浪头，拼命地往海里游去。

落水的是位将近五十岁的工人刘成实，他从山岬那边运过来一船磨石，见海上起了风浪，准备运完这趟歇工，因此就多载了一些。小船经受不住波浪的颠簸，海水一阵阵地灌进船舱，船舷越来越向下沉去，驶到离滩头还有一百来公尺的地方，一个大浪卷了过来，小船的一头沉下海去了。刘成实惊叫一声,便掉进了汹涌的波涛里，棉衣棉裤很快被海水浸透了，身体越来越重，身上就像绑着一个大铅球似的直往下坠。他拼命地用手扒拉着水，一手抓住了浮在水上的摇橹，这才挣扎着把半个脑袋浮上了水面。

黎士英和刘万才忍着彻骨的寒冷，摆动着逐渐麻木的四肢，在海水里与浪头搏斗了十多分钟，终于接近了浮在水面的刘成实。这时刘万才游过去抓住摇橹的一端，战抖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大爷,一定能救你上去！”刘大爷用激动和信任的眼光,呆呆地望着他俩，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黎士英也赶过来了，他抓住了摇橹的另一端。两个人便这样拉着橹扛往岸边游回去。游着，游着……他们那麻木了的手脚就像缠上了海草，越来越游不动了，三个人随着起伏的浪头，时而被举上浪峰，时而被陷进浪窝，任凭浪头抛来抛去，苦涩的海水不断呛进口里，都感到支持不住了。此刻，黎士英和刘万才不约而同地互相默视了一下，“不！一定要把大爷救上去！”这个决心就像闪电似的掠过这两位年轻的共产党员的脑子里，浑身就像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又挣扎着向前游去。在离岸还有五十多公尺的时候，他俩看见营救的渔船飞驶过来了，顿时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了。

渔船上的人们把他们三个人从水里捞救上来，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紧紧地替他们包裹着，急速向岸驶去。焦急地站在滩头的水兵们待船一靠岸，便抬着三个人飞奔地向营房跑去。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急救，他们三人冻得发紫的皮肤才渐渐呈现出红润的颜色，僵硬了的身体才逐渐恢复了知觉。刘大爷的脸上现出了微笑，紧紧地抓住黎士英和刘万才的手，感激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周围的水兵和乡亲们,这才像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