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出 刘 公 岛

     

——汪伪海军起义始末

◎　刘新智

      

说起刘公岛，妇孺皆知的是1894年北洋水师对日军的那场完败，而鲜为人知的是整整50年后，那里还见证过中国海军对侵华日军的一场完胜——1944年11月5日，汪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练兵营官兵揭竿而起，杀尽驻刘公岛的日军和汉奸40多人，带领部队及家属近600人，驾驶4条舰艇出岛投奔了八路军。翌日，中共延安电台便向全世界报道称“这是一种爱国主义的英雄壮举”。这次武装起义的首倡者，就是荣成籍的教练班长连城。

本文作者是威海籍军旅作家，曾多次采访过当年组织起义的核心组成员及众多参与者，本文系根据采访笔录整理而成的纪实报道。

————编    者

寻求生路

连城，身高一米九零，国字型脸庞，浓眉大眼，是一位典型的山东大汉。他1914年生于荣成县朱家圈村。

因为家里很穷，“九·一八”以后，迫于生计，17岁的连城到大连姨母家谋生，在火车站前“庆来栈”禽食店打杂。见日本鬼子在街上耀武扬威地欺压中国人，连城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有个日军上尉领着太太到“庆来栈”买鸡蛋，挑来拣去，有一个鸡蛋碰破了皮。连城一时没在意，就把那个鸡蛋也称给了对方。

鬼子官儿恼怒地抓起那个鸡蛋，摔到连城脸上，蛋汁溅满全身，恨得连城当场摔了秤砣……

“你的，八嘎雅路！”日本军官骂着就要追打。

店主忙上前换了鸡蛋，朝对方一再赔礼道歉，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事后，连城在记事板上写下了“打倒小日本”一行字，惹火了胆小怕事的店主。

连城被辞退了。他背着行李回到山东烟台的一个亲戚家。先期赶到烟台的父母亲也无奈，又托人介绍连城到本市一家小店当了写账伙计。不久，商店倒闭，他又换了几个地方，都不景气。后来几年，干脆成了走投无路的无业游民……

1939年夏季的一天，连城在街上看到中国海军学校的招生广告，便挤上前去看热闹。招生广告上公布的待遇等条件非常诱人。见身旁有个青年也在看广告，连城就问：“想考吗？”对方反问：“你也想考吧？”于是，二人约定一起报考。

真是喜从天降，想不到连城和那个名叫毕昆山的青年，居然双双都被录取了！去军校报到那天，连城的一位伙伴的姐姐淑云母女俩也来送行，挥手道别。

当年8月底，连城、毕昆山等约200人到军校报到后，先在青岛集训半年，又到上海学专业4个月（连城学的是枪炮专业），然后于1940年夏天被分到威海卫的刘公岛上，在华北要港司令部下属的练兵营当了第二期学兵（只有再经半年训练才能成为一名三等水兵）。因为学习成绩优秀、组织能力较强，连城被任命为五班长，毕昆山是二班长。

上当受骗

这一年，大汉奸汪精卫公开投敌后，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1940年3月，组建了华南、华中、华北三个汪伪海军要港司令部，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位于刘公岛的华北汪伪海军要港司令部。司令是中将鲍一民，参谋长是少将孟铁樵。

汪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下辖威海卫、烟台、连云港3个基地队司令部，共有12个派遣队（其中5个在刘公岛，1个在龙须岛），还有1个直属练兵营（设在刘公岛），直属舰艇部队拥有1艘炮舰、1艘运输舰、4艘炮艇、3条交通艇（其中5艘常泊于刘公岛）。

华北要港司令部东侧的一个大院内，居高临下矗立着一幢插有一面“膏药”旗的两层楼房，不仅便于监视西邻的要港司令部，而且连海边的练兵营、铁码头及海上的舰艇活动都一览无余。这幢小楼就是华北海军的太上皇——日本海军辅导部的办公地。这里有主宰华北海军一切事务的首席辅导官斋藤（海军大佐），他身边有翻译及上尉、中尉辅导官5人，还有辅导员和水兵20多人。

地处刘公岛南坡西段岸边的练兵营，沿用原北洋海军的水师学堂，分别训练水兵、轮机、信号等专业技术门类的学兵。除3个学兵中队外，还有一个卫兵队。营长由要港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孟铁樵兼任，副营长是中校罗世厚（外号罗猴子）。

练兵营对学兵凶狠残暴，张口就骂、举手便打，学兵过着吃不饱穿不暖、喝不上水的苦日子，一日三餐橡子面馒头就咸菜、喝萝卜丝汤。

学兵们经常无端遭受刑罚：一桶水和一摊粗绳子头放在地上，几个打手把所谓“犯错误”的学兵按倒在地，再一人抓一根绳子蘸上水，狠命抽打学兵的臀部，抽十二下为“一打”，直打得学兵们皮开肉绽、哭爹叫娘、求饶不止……

受欺压的学兵个个心里早就憋着一团怒火，称练兵营是“水中地狱，岛里牢笼”。 鬼子汉奸前面走，学兵们就在后面指着脊梁骨骂“该死的狗东西”！

遥望日军辅导部小楼上那面“膏药”旗，连城情不自禁地暗暗攥紧拳头……面对着烟波浩淼的大海，他心想：在练兵营成天挨打受骂，接受奴化教育，给日本人当炮灰……当这个兵真是上当受骗了……心里非常懊恼，自然而然就萌生了离岛的念头。

然而孤岛一座，四顾茫茫，怎么逃得出去呢？

                    冤家路窄

按规定，学兵骨干一年后可以带家属上岛居住。连城把在烟台受穷的父母弟妹共11口人接上了刘公岛。上岛后吃供给粮，由于家口太多，日子照样难熬。

连城有个叔伯大爷，在威海卫鲸园附近经营了一个“吉祥瑞”杂货铺。每当轮到连城值日时，常下岛为伙房买菜买粮，顺便就到“吉祥瑞”看大爷大妈。

这天，他本想问问大爷能不能给小弟找点活干，却意外见到了淑云。

淑云已在烟台绣花厂当了工人，来威海卫是为厂子办点事。连城抓住机会向对方求婚，说刘公岛风景很美，要娶她上岛。害羞的淑云说，要回家商量父母。

连城怕夜长梦多，干脆请了假，送淑云一起登上开往烟台的汽车……不到一个周，连城就与淑云结了婚，把她直接带上了刘公岛。

连城家离岛上的小学很近。淑云不仅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听。岛上的小学老师便请她教学生唱《松花江上》等歌曲。

日子过得很快，上岛第二个年头，淑云有了身孕，仍得操持着繁重家务，苦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有一天，罗猴子陪同日本上尉辅导官乔本，到练兵营检查军容风纪。

学兵站队老半天等待检查。连城扫了那个日本辅导官一眼，就觉得面熟……原来，他就是在大连买鸡蛋打人那个家伙，不知何时奉调来到刘公岛上，真是冤家路窄！

连城脚上刚长了个鸡眼，站立时间过长胀痛难忍，便轻轻稍息松了一下脚。正巧被乔本看见，他一呶嘴，罗猴子立马上前，重重打了连城一记耳光……

众学兵震惊不已，身为班长的连城气愤至极，却又怒不敢言，更激起对鬼子和汉奸的强烈仇恨。

                    初次密谋

副中队长程鑫元对上司不满，常趁鬼子汉奸不在场时，流露反叛言论，哼唱《大刀进行曲》、《打回老家去》，有时还教学兵们唱《大路歌》、《松花江上》等歌曲。

程鑫元是连城看中的第一个人，他们经常一起散步，交流抗日爱国的思想。一次连城说：“程副中队长，我看你很喜欢唱歌！”程鑫元说：“思想苦闷，唱歌散散心！”

一天晚上，来连城家闲聊的程鑫元，借机发了不少牢骚。连城说：“光发牢骚不行，咱们杀出刘公岛，你敢不敢？”程鑫元说：“我也有这个想法！”连城问：“那咱就准备干好不好？”程鑫元说：“好哇！先仔细想想，再专门研究怎么干……”

程鑫元回家跟妻子一商量，遭到了强烈反对。同一天，他突然接到调龙须岛中队任副中队长的命令。

程鑫元急忙告知连城：“那事我不能干了，你也别干了！”连城听了很惊讶：“变化这样突然，那咱谁也不能背叛呀！”程鑫元保证说：“老弟你放心，天地良心，咱俩发誓，把说过的话烂在肚子里，免遭斩首之祸！”

程鑫元走后，连城在屋里踱步，心想：我还要干，还得再寻知音！

一次，连城在“吉祥瑞”见到了叔叔。他从已成为解放区的荣成老家带来抗日战场上好消息，使他备受鼓舞。叔叔说八路军好，不打人不骂人，为穷人撑腰，很受老百姓欢迎，劝连城别再为日伪卖命。叔叔的话使连城暗下决心：一定要搞成武装暴动，然后设法投奔八路……

   冬夜遇袭

1942年初的一天夜晚，岛外西南海方的沟北村沙滩上，大约六七十人身着便装，携带武器，分乘12条小船，朝刘公岛方向疾驶。

东泓石硼上，有几位渔民打扮的人，手持胶皮火把，装作赶海照蟹子、钓鱼，为即将登陆的武装人员指明方向。

日伪官兵都沉睡在冬夜的梦乡，岗楼哨兵也抱着枪睡着了。在夜色掩护下，一溜小船迅疾靠岸。船上的武装人员登陆后分两路同时行动。他们猫腰小跑着。一路偷袭基地队弹药库；另一路直奔练兵营抢武器。

基地队司令部的哨兵被偷袭者结果了性命，练兵营的岗哨也被偷袭者卸掉武器，反绑着堵住了嘴巴，打死在地……

偷袭弹药库的小分队扭开库门，扛着若干枪支弹药，返回东泓卸在小船上。到练兵营偷袭的小分队，蹑手蹑脚拿走枪架上所有武器，疾速返回东泓船上，顺风扬帆，胜利归航……

快天亮时，上厕所的学兵才发现练兵营被偷袭，象鸦雀窝被捅一了棍子，立刻乱作一团。两下里一合计，这一夜之间，共被夺走机枪4挺、步枪300多支！鬼子汉奸个个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鲍一民、斋藤等召开紧急会议，听取罗猴子汇报后，斋藤气极败坏：“八嘎雅路！皇军坐镇的要港司令部被偷袭，奇耻大辱！”

鲍一民坐不住了，在“太上皇”面前深表自责：“请大佐宽容包涵，是我当司令的失职……”随即下令：“在全岛来一次彻底搜查！”

经查发现：老学兵吴山、于江两人入伍前当过几天游击队员；还查出小学校有位教员在出事那天夜里也曾到东泓赶海。于是，马上对这三个人实行了逮捕。

吴山、于江及一位小学教员被关进禁闭室，被严刑逼供，都死不认账。吴山、于江被烧沸的铁水烫死，那位教员也被烧红的铁板活活烫死……

夜袭事件深深刺激了连城，他想到：自己身边就有很多像吴山、于江这样勇于牺牲的斗士，必须把他们组织起来……他又想到：武装暴动必须因势利导、加快实施，千万别让人家把练兵营错当一窝汉奸给“锄”了……他还想到：抗日可以有多种选择，人家从外面杀进来夺取枪枝，干得很漂亮；我们最好是从里面杀出去弃暗投明，若能连人带枪把军舰也开出去，那对国家民族和人民群众岂不更加有利？

看戏风波

1944年春夏，一连4个月没下雨，土地龟裂，庄稼枯萎。因为常常无水吃，岛上军民更是心焦不安。

为了拢络人心，7月3日，要港司令鲍一民亲自张罗了一个祈雨仪式，特请威海卫戏班名角来岛上龙王庙戏台唱戏。戏还没唱完，忽然雷声大作，竟真的下起瓢泼大雨。众人都说老天爷有眼……

大雨淋得看戏学兵们一片哗然……罗猴子再三命令学兵不准乱动，学兵都有些坐不住了。

龙王庙对面，在阁楼炕上看戏的鲍司令夫人，闻到学兵身上散发的汗酸味，不禁捂着鼻子破口大骂：“臭当兵的，汗酸味冲鼻子哟……叫人怎么看戏！”

受辱骂的学兵们闻言开始骚动，叫嚷着：“臭娘们不把我们当人，凭啥骂人！”“我们不受这个气！”在几个外围骨干带动下，学兵站起来质问鲍太太为啥骂人。反抗情绪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二天，大雨仍在下着。连城在欢迎新学兵联欢会上，只唱完《苏三起解》就离开了。回到练兵营走廊，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大雨，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不一会，少尉卫兵队长郑道济也来到走廊。见连城一人在发呆，问道：“连班长想什么呢？”连城说：“我在想件大事。”郑道济问：“什么大事？”连城知道对方因不被重用而意见挺大，就决心试探一下：“郑队长，我对官兵看戏受辱很气愤，大伙也很恼火。你看能不能组织学兵造反？”

郑道济是要华北港司令部中校副官长王敬之家里的常客，郑原是王的部下，烟台人，会武功，当过少校副官、副团长、旅参谋处主任。王奉调来要港司令部，郑也要求跟随，便被鲍一民降为少尉，当了卫兵队长。

郑道济问：“能发展几个人？”连城说了毕昆山、李国昌等几个好朋友。郑道济也提了几个贴心人说：“若能行咱就干！”郑道济最后叮嘱：“必须先发展几个主要骨干，再商量具体行动办法。”连城说：“好！你懂军事，咱就铁心这么办！”

两人分别时握手约定：要绝对保密，万勿一失！

    

海边盟誓

7月5日，连城在家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征求毕昆山对联络起义事的态度。对鲍一民、罗猴子满腹仇恨的毕昆山说：“我决心参加，一干到底！”连城要他再发展几个铁哥们作骨干，毕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郑道济单身宿舍里，二等兵崔大伟向郑道济表决心：“保证遵守武装暴动纪律，不成功则成仁！”

7月6日傍晚，连城领着毕昆山一起装作散步，来到海边与郑道济会面。他们在石硼上促膝而坐。

郑道济首先阐明：“咱们在日伪鼻子底下搞暴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成则败，必须拿出好主意、想出好办法。”连城说：“先得统一认识：在全国抗战节节胜利大好形势下，我们决不再当亡国奴、替日伪卖命了，要杀出一条血路！”

毕昆山同意连城的看法，并与连城一起推举郑道济为武装起义的总指挥。郑道济当仁不让，他当即建议摩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来个“海边三盟誓”，组成“三人核心组”。

他们的誓词是：“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为抗日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盘手宣誓，就着海蛎子喝了郑道济准备的鸡血酒，三人举瓶为杯轮番畅饮。

与此同时，郑、连、毕三人还确定吸收李仁德（教练班长）、刘国璋（教练班长）、王文翰（交通艇副艇长）、崔大伟（卫兵队二等兵）4人为武装暴动的领导骨干。

资助抗日

连城一次出岛后，在“吉祥瑞”认识了一位收废钢铁的伙计。连城问他买废钢铁干什么？伙计没有正面回答，光说越多越好。连城说：“我回岛上看情况，尽量争取办到。”

连城把搞废钢铁的事对家人说了，父母怕惹乱子，不让干。连城耐心说服老人，不能挨饿等死。他领着弟弟夜间到后山靶场，拣前几年英国人扔下的废旧金属，扛回家连夜锯成短条小块，便于搬运和携带。

趁出岛办事的机会，连城将钢铁条捆绑在衣内偷运，没有被发现。

连城和那伙计又在“吉祥瑞” 见了面。这次连城得知，那“伙计”收买废钢铁，是为了回击日伪封锁、运回昆嵛山兵工厂造武器的。

连城听后心花怒放。两人聊得很投机，但是武装暴动的事，他没敢对“伙计”讲。两人约定，每周至少要在“吉祥瑞”见一面。

第三次见面（在大妈家吃饭时），连城才知道，“伙计”的真实身份，是抗日武装某炮兵营的教导员。

连城心情激动地说：“大哥，咱们相见恨晚哪！”伙计说：“不晚，关键时刻，你为咱们造武器打鬼子帮了大忙！”

连城把卖钢铁的事告诉了郑道济，也叫他帮着搞，家景同样贫困的郑道济照办了。他与连城共勉；千万不能轻易透露武装暴动的事儿！ 

剑拔弩张

入伏以后，罗猴子亲自组织学兵训练游泳，用小艇把学兵载到深水处，手持教鞭赶着下水。新学兵李续武还未学会游泳，也被赶下水。他游了一小会儿，因为怕水深想要上艇，被鲁猴子当头一教鞭，打得直呛水，差点淹死在海里，多亏连城把他救上了艇。

李续武被送往医院抢救……

此事引起全体学兵的强烈不满。连城带领100多人到要港司令鲍一民处，请愿罢课，要求停止游泳训练，保证人身安全。

鲍一民大发雷霆，训斥学兵“无法无天”，勒令学兵“回练兵营”。众学兵不回，要讨个说法。鲍一民无奈，叫副司令王明之出面圆场，劝学兵先回练兵营，并承诺让罗猴子赔礼道歉，学兵们这才回了兵营。

学兵走后，鲍一民问罗猴子：领头闹事的人叫什么名字？表现如何？他还提醒对方：要警惕八路军对学兵的影响，要到医院看望受伤学兵，你这个副营长要赔礼道歉。

第三天，罗猴子等带着慰问品赶到病房，只见床上放着一封遗书……

原来，李续武早已换上学生装，在夜色掩护下搭上一条渔船逃跑了。

1944年8~9月间，核心小组，常在西疃郑道济家那间平房里“打麻将”——研究武装暴动的形势、骨干发展意见、锄奸名单等。后来又吸收被罗猴子、乔本殴打过的学兵黄武勇、左亮等人为又一批外围骨干。

这次，核心小组又在“麻将”桌上达成了六项共识：

一是确定练兵营第九期200多名学兵为暴动主力；二是在仔细考察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骨干力量；三是明确了三人分工：郑负责全面指挥，重点教习武功，变武术班为中坚骨干；连负责组织联络、人员思想工作，关注司令部动向；四是毕到“同春舰”和日军辅导部掌握情况；五是三人都到司令部下属的基地队司令部及东疃、西炮台、旗顶山等几个派遣队了解动态、团结老兵；六是确定暴动核心小组的联络站设在郑家。

当时，胶东八路军已发起秋季攻势，乘胜追击敌人至威海卫南郊，在戚家庄附近打了一次伏击，使驻威日军惶恐不已。

10月里的一天，日本海军陆战队一个小分队，突然乘船进岛，首先对练兵营进行巡查。

郑、连、毕三人大为惊疑：鬼子为什么突然前来巡查？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骨干人员个个神情紧张，迅疾作了应变准备。

日军小分队持枪进练兵营后，先把郑道济的卫兵队召集在伪军官办公室小院训话，摆出要缴械的架式。站在队列右侧的郑道济，把手枪放进裤兜里，以防万一……

在士兵食堂，连城也取出藏匿的手枪严阵以待。毕昆山、李仁德、刘国璋等人，都集中在练兵营宿舍里，守着枪支和弹药，密切注视着小院里的动静，真是剑拔弩张，一派紧张气氛！

日军小分队长在队前训话：你们卫兵队要大大提高警惕，严防八路军打进岛来！训完话，又到别处巡查后便出岛返回了威海卫。

郑道、连、毕等人见是一场虚惊，都长舒了一口气…… 

突遭禁闭

一次，核心小组三人秘会之后，郑道济刚回到练兵营，就被罗猴子叫了去。

在办公室里，在两名卫兵看押之下，罗猴子宣布了鲍司令禁闭郑道济的命令。

原来，郑道济指使两个学兵为他向“吉祥瑞”偷卖废钢铁，被值更官发现，上报了鲍一民。鲍一民同时下令：在岛上家属中搜查是否还有偷卖废钢铁的，查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正在秘密组织武装暴动的关键时刻，郑道济被关押，使连城、毕昆山及郑道济本人都十分紧张，大家都担心起义的事泄密。连城找毕昆山商量，赶快通过外围骨干做工作，号召弟兄们保出郑道济。

一班长刘国璋与三班长李仁德起草了保条，连城、毕昆山带头，近百名学兵在上面签字，交给罗猴子转呈鲍司令。

鲍司令一看，这么多人签名，牵动军心，两天后便放了郑道济。

鲍司令要查偷卖钢铁的事，学兵家属们都非常害怕。

一天上午，连城全家都躲到山上地里干活，只留下妻子淑云一个人看家，应付检查。淑云在院子锯钢条的地方压上土，除掉铁油味。又准备了香烟，烧好水。她把结婚的衣裳、绣花鞋都穿上，打扮了一下，紧张地等待着检查。

十点多钟，乔本上尉挎着指挥刀，在翻译官引领下，一脚踢开连城家门，闯进院里。淑云一看辅导官来了，急忙上前递烟端茶。乔本看淑云看直了眼，没有坐下，走到淑云跟前，嘟噜着说了一通。

翻译官告诉淑云：“长官说你长得漂亮可爱，很客气友好。”还没等翻译说完，乔本就用右手不住拍着淑云的肩膀：“好漂亮好可爱！”临走时，又用双手拍着淑云肩膀说：“太美了，太可爱了，再见！”说着，三步一回头，走了……

送走了乔本和翻译，淑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关上门心有余悸，乔本辅导官一没翻二没找，光夸我一顿，听说到别人家都翻了个底朝天。她真有点儿后怕……

连城晚上回到家里，淑云朝丈夫好一顿大哭……连城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夸她聪明机灵应对，使全家避免了灾祸……

                    身陷绝境

同年10月9日，一个不详信号像惊雷般炸响——从刘公岛调往龙须岛的7个弟兄（都是知晓武装暴动意向的外围骨干），刚被押回刘公岛上！

原来，在几个月前，王福勇、胡维良等七名外围骨干，突然被调往龙须岛加强岗哨。临走前，郑道济把王福勇叫到屋里，精心交待：“你们去龙须岛，一定要和这边的核心小组保持联系，决不当叛徒！”

龙须岛上设有华北要港司令部一个警卫中队。附近渔村驻有便衣八路，化装成渔行里的伙计。常上山给哨兵送东西吃，感化他们投诚。哨兵也常到渔行蹭吃蹭喝。

通过接触言谈，哨兵们知道八路军打日本，优待俘虏，欢迎起义投诚。王福勇等没有机会与刘公岛核心小组取得联系，便打算直接从龙须岛投奔八路军。

10月8日晚上，他们正在哨所密谋反正大计时被山上伏兵抓获（因为一个弟兄无意中说话走漏风声），要将他们押回刘公岛问罪。

七兄弟被关进黑乎乎的船舱里。他们把头拱在一起，由王福勇带头念着起义誓词：“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为抗日同年同月山日死！”然后统一口径：至死不当叛徒！

经过一夜的痛苦航行，天亮时分回到刘公岛，七人一起被关进了基地队禁闭室。

罗猴子过堂审讯，七个弟兄都闭口不谈投奔八路军的事。

被打绳子头不说，压杠子不说，手指间夹子弹仍不说……鲍一民打电话向上司请示，想处决这几个人……

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了！为了进一步凝聚暴动力量，连城出了个点子：借第二期学兵参军五周年的机会，搞一次聚餐会，以便进一步发动。郑道济、毕昆山都非常赞同这个计划。

聚餐会由连城主持，共有外围骨干10多人参加。

酒过三巡，连成发表了动情的讲话，中心意思是第二期学兵们要精诚团结，要有爱国心，要热爱中华民族，不为侵略者卖命。

他和李恩芝俩用“一根筷子易断，一把筷子难折”说明团结起来力量大的道理，受到在场官兵的赞赏，都表示要抱成团，接受任何风浪的考验。

这次聚餐会搞得很成功，进一步巩固了武装暴动的思想基础。

               箭在弦上

11月3日，是日本天长节（裕仁天皇的生日）。郑道济查哨时，见日军忙乎着过节，准备中午大吃大喝，认为这是杀鬼子的好机会。他马上找连城、毕昆山商量，两人都感到仓促，条件欠火候，商量的结果，认为准备工作还不够周到细致，便放弃了这个临时动议。同时决定，推迟到11月5日（星期天），趁敌人思想麻痹时动手，把握更大一些。

星期六中午，三人临时到连城家研究次日暴动的实施方案。为了防备万一，让淑云在外面望风。他们把一副麻将放在桌上，铺开郑道济绘制的作战方案路线图……

院里突然传来淑云一声咳嗽，三人立即把麻将放在倒扣的作战地图上……一会，淑云到屋里说没事了，是换岗的哨兵扛着枪从门口路过。一阵虚惊之后，他们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继续共谋起义大计：

本来，核心小组曾经设想过一个更理想的暴动计划：设法把经常停泊在刘公岛铁码头的“海祥”号运输舰抓到手上，壮大起义的人力物力，把部队连人带装备，全部彻底拉出岛去。为此，他们曾在“海祥”号舰上发展了刘国霖等几位骨干。可是眼下“海祥”被临时调往青岛上坞修理尚未返回，所以起义方案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夜没睡好的连城，星期天一大早，就到码头查看班船的往返时间，并数清了有10多个日本官兵及家眷上了船，基地队司令李玉昆等几个铁杆汉奸也同船去了威海卫。

连城回到住处，叫上毕昆山一起到郑道济家，三人研究决定了发动武装暴动的具体时间。然后分头回到练兵营通知学兵：所有外出人员下午两点前必须全部返回！

下午两点整，连城吹响集合哨，郑道济全副武装，出现在练兵营大宿舍，他站在床板上，向全体学兵发布动员令：“弟兄们，我们都是受骗上当的中国人，不要再为日伪卖命了！赶快掉过枪口杀日本鬼子，举行爱国武装起义！”他问弟兄们：“敢不敢杀东洋鬼子？”

“敢！”一呼百应，众学兵群情激愤，摩拳擦掌……

郑道济讲完话，连城马上宣布编组行动。他们事先商定的方案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毕昆山率领小分队攻打日军辅导部。一路由连城率领小分队解决基地队司令部。（要港司令部只是一个空架子，没有武装部队，暂时分不出兵力去收拾） 

                   杀尽豺狼

毕昆山带着小分队扛着扫帚作伪装，飞速杀进日军辅导部。毕昆山一刀劈了值日官，接着枪声大作……斋藤大佐等所有在室内的日军官兵被击毙，缴获手枪、轻机枪、手榴弹等一宗武器……回过头来又截击了从海边钓鱼回来的鬼子，把他们全打死在半路上……至此，日军辅导部在岛上的鬼子已全部被歼灭。

与此同时，连城身背手枪，指挥小分队冲进基地队司令部院内（即北洋水师提督署，又名丁公府），首先打死值班军官丁尔为，冲进禁闭室，对在押的弟兄们大喊：“快出来！咱们起义了！”

王福勇、胡维良等七人绝处逢生、喜出望外……

他们立即随连城赶到基地队士兵宿舍，动员弟兄们一起举义，携带武器干净利索返回练兵营。

两个小分队在第一个会合里，打了两个漂亮的胜仗！

接下来，是郑道济率柯柏华、刘国璋、李仁德分头攻打西炮台、东疃、旗顶山等几个派遣队。

练兵李树佩等几人奉命来到麻子井附近，这里是通岛外海底电缆的接线室，他们用刺刀砍断了所有电缆的接头，切断了岛内外日伪军的通讯联系。

时值下午4点钟，西北风越刮越厉害，枪声、喊杀声全被风吹到东面海上了，只隔3海里的威海卫方面的敌人一点没听见动静。

罗猴子半下午从家里来到练兵营，被站岗的刘正国用枪档住。罗正要发作时，又被刚刚解决了西炮台、东疃、旗顶山几个派遣队返回的郑道济碰了个正着……

郑假意道歉：“对不住了！”罗不明其意，接道：“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

郑说：“那我们就对不起你了！”言毕抬手一枪，结果了这个汉奸的狗命……

被派上“同春号”运输舰发动起义的毕昆山，在骨干成员、信号兵俞书的配合下，说服唐如川舰长率舰起义，并命令把军舰迅速开往铁码头，准备收拾从威海卫方面回来的日伪军。

连城派人把一辆运水车开到铁码头边上作掩体，并埋好伏兵。

从威海卫返回的班船靠上了码头，照例是日本人先下船。上尉乔本等10几个日军、伪基地队司令李玉昆上校、副司令王景和中校及家属，敌人全部登上铁码头之后中，连城指挥伏兵一齐开火，对着鬼子汉奸迎头射击……

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有的往海里跳，有的负隅顽抗。

乔本刚想掏枪，被连城一枪击毙；紧随其后的基地队副长王景和、伪军中校需课长周尔康也被当场射杀；基地队上校司令李玉昆高举双手跪地求饶……铁码头上的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无一漏网。

起义部队共击毙鬼子和汉奸40多人。其中，日寇军官17人（含大佐1人、上尉1 人、中尉4人），伪军校官5人（含上校1人、中校2人、少校2人）、尉官以下铁杆汉奸及鬼子兵20多人。

要港司令部中将司令鲍一民、少将参谋长孟铁樵听到日军辅导部方面有乱枪射击声，情知不妙，便就近潜入密林中……

 驾舰出岛

郑道济返回指挥部后，连城、毕昆山也都相继赶到，经迅速商议后，他们把岛上的起义部队和家属还有部分海员共计近六百人编成了八个队，每队约有40名武装人员。然后集合部队向4条舰艇上搬运军用物资，安排家属登舰撤离。郑道济的老上级、原要港司令部中校副官长王敬之也自愿随队出岛。

起义部队没顾上吃晚饭，一直忙到午夜，郑道济下令：“4条舰艇同时驶离码头！” 郑道济、毕昆山在“同春号”运输舰上指挥；连城在“日升利号”交通艇上指挥；刘国璋在“江23号”交通艇上指挥；李仁德在“东海”号交通艇上指挥。

为防止威海卫日军发现， “同春号”舰从清水门峡口开出威海卫港口，其它3条艇都从东泓绕到刘公岛背面海域与“同春号”舰汇合编队航行。目的地——昆嵛县双岛港西海岸！

西北风在夜间减弱了，但海面仍有6~7级风浪。郑、连、毕他们都提心吊胆，怕被敌人发觉。夜色里大家突然发现：威海卫港湾驶出一条大船。误认为是追来的敌舰。郑道济立即下令：“4条舰艇进入一级战备！”官兵们拉枪转炮，严阵以待……

经过仔细观察，不像是追兵。等那船驶近，才看清是威海卫客轮因故障开船晚点，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惊涛骇浪中，“同春号”舰体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按郑道济指示，毕昆山领人查出原因：装载超重，随时有舰沉人亡的危险……他们一狠心，把舰上数十吨粮食统统扔进海里，这才避免了一场重大事故的发生。

次日清晨，起义部队望着闪耀的灯塔，在双岛港刚刚登陆完毕，数艘敌艇也尾随而至……起义部队及家属已躲进了树林里。

从青岛飞来的数架日机，开始了交叉俯冲、狂轰滥炸……“同春”舰被炸起火下沉，家属们携带的衣物包裹等全飘浮在海面上。陆地上被炸死一个12岁儿童及一头黄牛。

躲过敌机空袭，起义部队被安排吃完派饭后，老百姓又夹道迎接起义部队官兵，赠送花生、大枣等慰问品。

 投奔八路

起义部队进入双林前村。这里驻有八路军独立营二连。郑道济派连城、崔大伟俩人前去接洽，双方商定在山上举行谈判。

郑道济与连城、毕昆山商定，派连城为谈判代表。谈判的条件有三：一是起义部队愿意参加八路军，服从命令听指挥，但不是缴械投降；二是起义部队不拆散不改编，干部不受训；三是家属要给予妥善安置。

八路军胶东军区委派的代表是辛冠吾同志，他高度赞扬了起义部队抗日爱国的革命精神，答应了起义部队的全部条件，双方代表握手拥抱祝贺！

起义部队当即在辛冠吾率领下，连夜向山东军区驻地挺进。在文西县院东村，先受到东海军分区刘涌司令员、仲曦东政委的热烈欢迎和亲切接见；接着又受到山东军区政委林浩、副司令员吴克华、参谋长贾若瑜、政治部副主任欧阳文等首长的热烈欢迎和亲切接见，召开了场面宏大的欢迎大会。

11月14日，在刘公岛起义影响下，龙须岛派遣队的丛树生队长、程鑫元副队长也拉着队伍起义了，他们与刘公岛起义部队在牙山会师。丛树生握着连城的手说：“你们的成功，我打心眼里敬佩！”

中共山东分局书记、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罗荣桓同志作了重要指示，并报请八路军总部为起义部队命名以资鼓励。中共胶东区党委书记、胶东军区政委林浩同志也亲自过问这支部队的组建工作。

在隆重的“山东胶东军区海军支队”命名大会上，东海军分区政委仲曦东热情洋溢地赞扬起义部队官兵具有强烈的爱国热情和民族观念，不愧为炎黄子孙，是中华民族的好儿男……起义人员个个含着眼泪齐声高唱：“阴湿的地方需要太阳，苦难的中国需要共产党。太阳照耀着万物生长。共产党领导民族才能解放……”

会上宣布了起义人员任命书：郑道济为海军支队的支队长；连城、毕昆山、丛树生、李仁德为一、二、三、四中队的中队长。

接着，郑道济连城分别代表海军支队和起义部队发言……

1945年春，海军支队与八路军混编之后，又接受了去东北剿匪的光荣任务。他们与孤胆英雄扬子荣等并肩战斗，活捉了土匪头子。

剿匪凯旋后，这支部队的多数成员又奉命回到海防前线组建新中国的人民海军。他们当中后来很多人都当了驱逐舰、潜水艇的指挥员，有的晋升为军、师级首长，为人民军队的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郑道济同志因在剿匪战斗中负伤，解放初转业后任大连港务局党委书记，连城调任海军大连第一海军学校（现为海军大连第一水面舰艇学院）校务部部长（副师级），毕昆山调任海军？？？

“11·5”抗日武装起义的不朽业绩，永远载入了中国人民革命斗争的光荣史册。 

  

【相关链接】       起义部队加入人民解放军南征北战

●　1944年12月7日，为了加强“海军支队”的领导力量，山东军区又从其他部队增派了一批干部，他们是支队政委欧阳文（兼）、副支队长王子衡、政治处主任李伟，此外还有俱乐部主任、特派员、组织干事、作战参谋、卫生队长及四位中队政委共12人。考虑到当时的战争环境和日后发展海军的需要，军区首长从特务团抽调一个建制连到海军支队担任警卫；从各主力兵团抽选来100名老战士，还从胶东根据地各中学及胶东公学选调150名学生加入海军支队。

这样一来，海军支队编制共5个中队：第一中队中队长连城、政委罗江、副中队长崔大伟；第二中队中队长毕昆山、政委刘金凯、副中队长王心甫；第三中队中队长李仁德、政委王日轩、副中队长刘国璋；第四中队中队长丛树生、政委曲波、副中队长李兰村；警卫中队中队长王昂山、政委王茂才、副中队长温金玉。每个中队的干部战士有150多人左右，都建立了党团组织和军人俱乐部，部队进行了革命人生观的政治思想教育、开展了冬季大练兵活动。

● 1945年，海军支队参加了春季大生产运动、五月的反扫荡斗争、六月的保卫麦收、七八月的夏季大练兵活动和系统的政治教育，部队的战斗力和军政素质进一步提高，求战欲望和杀敌情绪日趋高涨。

●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海军支队被编入山东解放军第三路野战军，奉命向青岛进军。8月25日，参加了解放即墨城的战斗，后在当地开展剿匪并协助地方建立革命政权。10月驻防莱阳县水沟头镇（今莱西市），10月底，部队扩为两个大队和一个警卫中队。奉命开赴东北战场，执行剿匪任务。在龙口分乘帆船渡海，于辽宁省庄河县登陆，边打边向牡丹江地区挺进，将“海军支队”番号改为“辽东人民自卫军第四纵队第二支队”。

●来自刘公岛的起义部队官兵，为东北剿匪和开辟牡丹江地区作出了巨大贡献，被东北民主联军总部授予“遵纪爱民模范”荣誉称号。留在山东的一小部分同志，1946年夏奉命成立了胶东军区海军教导队，训练海军学员，还参加了孟良崮战役和威海保卫战，表现都很勇敢顽强。

● 1949年夏，华东军区创建海军之初，经张爱萍同志建议，军委在全军范围内抽调原海军支队成员参与海军建设。当时已分散在中南、华东、华北、东北各野战军及中央警卫师的同志，有六七十人奉命回到海军，大部分在舰艇部队任职。这些同志当年起义时绝大多数人都是士兵，且很少有人上过舰艇，加入人民海军后，他们在部队组织上的培养下，很快成长为部队骨干：最早学习潜艇的4艘艇中有3位艇长、1位政委是刘公岛起义人员；首批赴苏舰长学习班8人中，就有4人是刘公岛起义人员；第一批4艘驱逐舰上，就有3位舰长是刘公岛起义人员；此外，刘公岛起义部队成员中，还有担任海军航空兵师首长的、担任快艇支队首长的、担任军队院校领导的、有在中央军委机关的、有在总参谋部机关的、也有在驻外使馆中当海军武官的。他们都在本职岗位上，为保卫祖国、建设四化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 当年杀出刘公岛的起义部队，在共产党领导下南征北战，涌现出很多英模人物和人民功臣。如1950年出席波兰世界和平大会的“勇敢奖章”获得者周天林同志、1954年在浙东海面击沉国民党海军“太平”号护卫舰的鱼雷艇部队指挥员纪志良以及刘蕴苍、陈大正、费庆令、石涌等数十人，都曾一次或数次荣立大功，田文珊同志曾立大功5次……荣立一二三等功的人数更多。

● 来自刘公岛的起义部队中，有100多位同志为人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在东北战场的小山子战斗、白旗屯战斗以及解放舒兰、五常、榆树等县的战斗中，副中队长李兰村、战士王学义、马恩祥、王本礼、孙洪钧等同志英勇牺牲；王孔济同志被敌人绑在树上用刺刀捅死；调到海军教导队的姜子才同志，1947年被派往威海作地下工作时不幸陷入敌手，遭严刑拷打后英勇就义（被活埋），表现了革命战士宁死不屈的高贵气节；1950年7月11日，在浙东海门琅矶山海战中，华东海军某炮艇大队分队长邵剑鸣同志以小艇打大舰，积极接敌近战，身负重伤仍坚持指挥战斗，最后壮烈牺牲。

● 1989年11月5日，应邀来威出席纪念刘公岛起义暨海军支队组建45周年“双庆活动”的74岁老首长王子衡（1944年底调任海军支队副支队长，退休前任广州军区炮兵司令员，正军职），经实地考察后，深感当年那次起义极不寻常。他认为：“甲午战争的英雄事迹是应当宣传的，但刘公岛武装起义的宣传就太少了，太无力了。刘公岛起义是一场全胜的起义，给日寇以沉重打击，起义的声威震动全世界，它显示了中华儿女的民族自尊心和英雄气概，在中国海军史上是首次胜利，为什么不应该大力宣传呢？这对振奋民族精神、教育和培养后代的爱国主义精神，不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吗？”

〖相关链接〗资料来源：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 （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第一辑）

该文曾发表在2004年的《刘公岛之声》上。

2015.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