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沈坚的档案,那些泛黄的纸张上,忠实地记载与见证了一个共产党员曾经走过的沧桑岁月和心路历程。沈坚,男,江苏仪征人,1928年7月,生于仪征市马集镇墩塘村水湾组;1949年元月参加工作,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3月至1972年12月,先后历任胥浦区长山乡副乡长、陈集区公安特派员、仪征县人民法院审判员、县公安局政保股股长、县公安局副局长;1973年元月至1986年元月任县公安局局长;1981年7月任县委委员、政法委副书记。1982年2月,被江苏省公安厅授予二等功奖章;同年8月,被公安部授予“全国公安战线一级英雄模范”称号;1983年,当选为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并被选为主席团成员。1989年10月离休。2003年3月8日,因病去世。
所有与沈坚在一起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沈坚生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做官一阵子,做人一辈子。人生在世,应当在家行孝道,在外行仁道,以德服人,以仁爱人。
回忆往事,早已退休在家含饴弄孙的民警尹明宝至今仍老泪纵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身为警察的尹明宝前往矿区办案,一日三餐在乡政府食堂代伙,按规定,个人必须每日缴纳1斤粮票外加0.2元。案件办结,尹明宝当即结清了个人的伙食费,可有人怀疑尹明宝违规没缴伙食费,并将此事报告给了沈坚。沈坚一听,大为恼火,旋即派人将尹明宝叫到办公室,非常严肃地批评了一通,言语激动之时,甚至将面前的桌子拍得咚咚作响。
事后,当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把当事人批评错了时,立刻找到一肚子委屈的尹明宝,诚恳地向对方道歉。要知道,局长向部下认错?!这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就相当于老子向儿子低三下四,俯首称臣。不仅闻所未闻,而且其方式方法也与众不同。当是时也,自知理亏的沈坚先是掏腰包从食堂买来三、四个熟菜,外带一瓶“洋河大曲”,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尹明宝请到自己宿舍,斟满酒,举起杯,话锋直奔主题:没有核实事情的原委,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人,错在我不在你,请你原谅;态度不好乱发脾气,也是我的错,在此向你道歉。窗外明色如银,灯火璀璨;室内主客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俩人边吃边聊,最终尽释前嫌,和好如初。
诚实守信,知错就改,人前人后一个样,台上台下一个样,是一个人立身处世的必然选择。这不仅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
沈坚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沈有珍;二哥叫沈有珠,因为过早离世,遗孀名叫吴明华。沈坚膝下有两个儿子,老大沈自义,老二沈自礼。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儿子先后娶妻生子,大儿媳叫唐士玲,二儿媳叫遇义华,她们分别为沈家诞下了一男一女和一男二女。全家12口人,除沈坚之外,11个在农村“修地球”。毫无疑问,坐上了公安局长这把交椅的沈坚,是家人和村民们心中的骄傲,理所当然地成了全家人甚至全村人的希望之所在。
“现在看起来,户口的事情多么小啊。”时任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的李孝荣如是说。遥想当年,农转非,“跳”农门,吃上商品粮,是多少农家子弟眼热心急的梦想与期待。
公安局内设户籍、治安、刑侦等职能科室,作为一局之长,参与研究决定或亲自批准办理的进城户口成百上千,想要解决自家个把人的户口“农转非”问题,就是自己不出面,只要对相关科室负责人稍加暗示,还不是“小菜一碟”。然而,沈坚没有这样做。随着年龄增长,临近退休年龄的沈坚孤身在县城工作,生活上有诸多不便。考虑到他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组织上多次主动提出从机动户口指标中拿出一个,把他老伴胡秀英的户口由农村迁到城里来,以便给他浆洗衣衫,让他吃上一口热菜热饭,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按户口管理制度,既符合有关政策规定,又合情合理。可沈坚始终不同意:“比我困难的同志多的是,如果我占了一个名额,户口指标就少一个,还是把这个名额留给比我更困难的同志吧!”即使组织上为此发出“最后通牒”,也被他婉言谢绝。
当时针指向二十一世纪,在铜山脚下那个名叫墩塘的偏僻的小山村里,沈坚的家人至今仍过着“手扶犁把鞭打牛,面朝黄土背朝天”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农家生活。对此,一位从北京来仪征采访的记者动情地说,在全国2000多个县级公安局长中,只有沈坚家属的户口在农村。能做到这一点,真的不简单。
2011年3月刚过世的胡秀英,生前曾对村子里的老姐妹们谈论道:“我那老头子,跟他一辈子,我就没有享到一天的福。结婚50多年,他没有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没带我去过一次商场,逛过一次街。十天半月回趟家见一次面,也只是带回来一大堆脏衣服让我洗。家里的事,他从来都不操心……”
其实,沈坚并非是个缺乏责任感的男人,在他的字典里也并非没有家的概念。在率领全局干警保持严打高压态势,力保一方平安之余,沈坚这个作风顽强、处事果断、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有柔情似水的另一面。平时,他牵挂最多的就是自小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腿脚落下残疾的二嫂子吴明华。吴明华原为六合人,嫁到沈家不久丈夫就离她而去,膝下没儿没女,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农村。每次从县城回到那个小山村,沈坚都会买上一些荤菜和时鲜果蔬送给吴明华,而自己的家属和子女却没有份。
“做女人难,做农村女人更难,而做一个身有残疾的农村女人,则更是难上加难。”血管里依然流淌着勤劳、坚韧和朴实的沈坚对此深有体会。为此,他每月总是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挤出一部分,托人捎给吴明华作为零花钱,同时嘱咐她保重身体。逢年过节,他便吩咐子女把她请到家里,吃个团圆饭,让她在享受“儿女”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之中忘记寂寞与孤单。1986年,时年76岁的吴明华因病去世,出差在北京开会的他专门打来长途电话,请家人、单位同事和好友帮助料理后事,让她不留半点遗憾、体体面面而去。
原属马集、后划归铜山和枣林湾办事处管辖的墩塘村,距仪征约3公里。山路崎岖难行。每当有村民进城办事,只要碰到沈坚,他就会热情地留下他们歇歇脚、喝口水,同时自掏腰包款待一番。村民杨立权感慨地说:“沈局长这个人是个好人,说话办事从来不摆架子,为人仗义厚道,待人热情、周到、细致,你想到的,他做到了,你没有想到的,他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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